农村里,秋的感受就是忙,忙收忙种,忙得一塌糊涂,忙得脸都顾不得洗,饭都顾不得吃。从早忙到黑,尽管累得倒头便睡。但是,睡梦中,脸上挂着笑。因为,秋收了,不愁吃了,也不缺柴禾了。累死累活的干一年,盼的就是这些。 秋天里,大人忙,孩子也闲不着。生产队那会儿,孩子们放秋假帮着生产队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捡棒子或是拾豆子,每一天空闲。一大早的,天还没放亮,就被大人喊起来吃饭。尽管困得难受,哈欠不断,十万个不愿意起来,还是在大人的催促中爬起来,不停的揉着眼睛。早晨,这顿饭是咽不下去的。娘就掰块馒头塞进我们孩子的口袋里,好饿了吃。她匆匆刷锅喂猪后,就带着姊妹三个去生产队集合,这个时候,太阳刚露出半边脸来。 去南洼收割,生产队是不管饭的,各家都捎带着全家的中午饭,生产队也就给烧点热水或熬些绿豆汤。有条件的生产队从园里摘几个大冬瓜,做一锅冬瓜汤犒劳一下就算好的了。往往这个时节,各家捎的不是馒头就是油饼,干活累,吃几天面干粮也是应该的。也有捎窝头的,记得老家的邻居家就捎得窝窝头。中午吃饭时,三个孩子看着人家都吃馒头或是油饼,怎咽得下去,就抹着眼睛掉泪儿,娘看见了,忙把捎来的油饼分两个给邻居家三个孩子,她吃了人家一个窝头。 娘就是这样,好可怜人。哥哥比我们懂得多,背后里骂娘傻。我总是跑去告诉娘,说哥哥骂她。娘总是笑笑,啥也不说,只是叮嘱我别去沟边玩,水深。 其实,我还真喜欢到水边玩,领着妹妹,给她挖水栗子吃,就是那种水稗子草,从泥里挖出来,根上有很多黑色的小圆东西,就是水栗子。水栗子很硬,费很大劲儿才能咬开,果肉是白色的,也很硬。但是,用舌尖舔舔,有股甜味儿。只是舔,从来没吃过,因为很难嚼碎。 是的,一年级的学生,都七八岁的年纪,说是去队里帮忙,不如说是给队里添乱,没几个真干的。不但不干,还捣乱,让大人分心,一分心就耽误干活儿。娘就为了我光分心,只要我和妹妹离了她的视线,她就着急,就大声的喊我和妹妹名字,一直喊个不停,一直听到我们答应为止。被叫烦了,我和妹妹就装听不见,不应声。不一会儿,就会看见娘从沟堤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过来,嘴里骂着你这个孩子,怎还说不听你呢,不要命了。一下子先把先妹妹搂进怀里,又去拉我。我笑着,故意往深水挪动吓娘,娘真就吓得大喊大叫起来,嘴里喊着,脚已经迈到水里,迅速的抓住我,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我提上来,在我背上就是两巴掌,巴掌举得高,落得轻,我甚至都感觉不到。胡乱的穿上满是泥巴的鞋,挣脱了娘,跑开去,妹妹就在后面叫喊着撵我,把个娘急得。看到娘这样,我总是回头哈哈笑着。娘就诳我,还从口袋里掏出马虎铃铛馋我,黄黄的马虎铃铛透出一股甜甜的香,总能引诱住我。娘就哄我一阵子,要我看着妹妹,别到水边玩等等,总是嘱咐个不停,看我领着妹妹加入了拾豆子的学生堆里去,这才放心的去干她的活。 给队里拾豆子啥的,我们一年级的拾多拾少根本不管,只要不捣乱就行。队长为了管住我们淘气的孩子,就使招儿,给我们买冰棍吃,谁要是捣乱就不给谁。那时候,一根冰棍可是有很大吸引力的,谁还敢捣乱,只得乖乖的听话,甚至在队长面前故意拾得很卖劲儿。分冰糕的时候,娘总是在一旁看着,光怕她的孩子分不上。当我把冰糕放到娘嘴边的时候,娘总是吸吮着说很甜,尽管冰糕还未挨着她的嘴唇。我知道,她是舍不得吃一口的。 满坡的人,成群的孩子,这就是那个时候的秋韵。那个时候的天格外蓝,云格外白,土地格外芬香,闻着浓浓的土地的味儿,一群土孩子是那样的无忧无虑的在田埂上奔跑,孩子的父母焦急的望着,甚至顾不得擦一把脸上的汗…… 那个时候的秋啊,纯真、淳朴、纯净。纯真的是孩子,淳朴的是民风,纯净的是蔚蓝的天空。这一切秋的韵,好像都失去了。面对着空旷的田野,我呆呆的望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