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里珍藏着一口樟木箱子,那是母亲结婚时的纪念。 橘黄色的颜色已经有些发黑,漂亮的铜锁也已锈迹斑斑,唯有那樟木的味道纯正而悠香。 小的时候,我常常爬在箱边闻它的香味,我知道,这里面珍藏着我们家最值钱的东西。 每到夏季母亲就会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晾晾,这里有一套英国海军呢做的中山装,一件长款大氅,一顶黑色礼帽,那是父亲开汽车修理厂当经理时的行头;有母亲同等质量的一件大衣和一条裤子。另外还有一摞摞各式花色的棉布,那是大姐过满月时亲戚朋友送的礼物。 自我懂事,我不曾见过父母亲穿过那漂亮的礼服,只能想象他们穿戴齐整后的帅气和美丽。 那些漂亮的花布到是派上了用场。每年春节,母亲都会拿出来一点来给我们做新衣。母亲是一个极其手巧的人,在那个年代虽然没有款式上的更新,但她总是在衣服上盘出各种纽扣来点缀,比如:一字扣、蝴蝶扣、琵琶扣等等,衣服做好后便把它们放进了樟木箱里存着。到了大年初一的早上,母亲便打开了箱子,把一件件带有樟木香味的新衣摆在每个人的枕边,我们迫不及待地穿上,欢天喜地地跑出家门,惹得满院子女孩子们的青睐和羡慕。 过了初五,我们就得脱下新衣,母亲把它们晒过扫净,装进樟木箱,直到第二年春节再穿。 我常常盼望过年,盼望初一早晨那扑鼻的清香和别具一格的新衣,想象如果穿上姐姐的那件新衣会是怎样的一种美丽! 姐姐结婚那年,母亲拿出父亲的那件大氅,把它改成了一件女式大衣,成了那个年代少有的嫁妆。我结婚时,母亲又把她的大衣翻新改了式样给了我。走在大街上,经常有人拉住我问,这是哪里买来的?如果我不说,哪里有人能知道这是出自母亲的手改出来的呢? 樟木箱是母亲的钟爱,里面有她的珍藏,有她的故事。母亲几十年的世事都在它的面前云烟。 家里的家俱换了几茬,那口樟木箱我依然珍藏着。在一个墙角支起,盖一个漂亮的桌布,摆上我们全家的合影——全家福。 箱子里装着我后来为父母亲买的呢子大衣,以及父母亲的一些遗物。自从锁定了这口箱子,我就不曾打开,生怕那些封存的记忆从打开的缝隙里悄悄溜走。 依着樟木箱,嗅着淡淡的清香,那遥远的故事款款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