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村庄,当你看见那一缕缕升腾的炊烟,闻着那混合着炊烟味道的饭菜香味,一定会想起童年捡柴火的情形,想起与炊烟有关的往事。如果说炊烟是村庄里朴素的风景,那么村庄的柴火垛就是风景里面的画面,那散落在房前屋后的大大小小的柴火垛,见证着岁月的沧桑,见证着村庄的饥馑与饱暖,见证着农耕文明的印痕,望着那飘飘渺渺的炊烟,你一定会对村庄的柴火垛产生一种深深的怀想。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还是村庄里的一个小学生,在农村,像我这么大的孩子,所能干的力所能及的活就是到野外里去捡柴火,那时候,农村生活相对还是比较贫困的,有些家庭不仅粮食不够吃,甚至连烧柴也成问题,在农村,一年四季缺粮少柴的家庭并不罕见,记忆中,每年春天,家家户户都会领到一些上级发的救济粮,而缺少柴火是要靠自己解决的,在这种艰难困苦的条件下,村庄里的孩子们也都养成了捡柴火的习惯。记得,每到麦收后,成群的孩子跑到田野里捡麦茬,跑到水塘边割野草,秋后,到野地里拔豆茬,拔芝麻根,或用镰刀斧头砍树枝,力气大一点,就用铁锹挖那些砍伐了的大树根,然后堆在一起,以备冬天烧火。从柴火垛的大小上,就能看到谁家人勤快谁家人懒惰,村庄里堆满了大小不一的柴火垛,村民们用捡来的柴火做饭,或在冬天烤火取暖。柴火垛成了村庄的一道风景。 柴火垛除了每天用来烧火做饭,冬天还可以用来烤火。那时候,冬天好像比现在要冷一些,大雪一场连着一场,人们喜欢躲在屋子里生火取暖,家家都有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火一天到晚都不熄灭,人们把平时挖来的树根劈成一块一块的,然后放在火盆里,虽然满屋子烟雾弥漫,但屋里总是暖融融的。大人小孩天天围着火盆烤火,谁也不愿意出门受冻。小时候,我最喜欢在火盆里烤馒头或烤红薯,烤出来的馒头或红薯,味道特别的香,比大锅里蒸出来的要好吃得多,现在想起来也值得回味。 在村庄,最常见的柴禾垛应该数麦秸垛了,三夏大忙结束以后,村庄的周围便堆满了浅黄的麦秸垛,那些麦秸对村民们来说十分的宝贵,他们都舍不得把麦秸当柴禾烧掉,因为麦秸可以在冬天喂牲口,一年下来,村民们还要考虑牲口的草料。由于麦秸存放的时间长,所以麦秸垛的底下就会钻进去很多老鼠,它们在麦草垛底下取暖越冬,许多饥饿的小鸟也喜欢飞到麦秸垛上觅食,它们天天叽叽喳喳的在麦秸垛上寻找秕麦子充饥。还有一些黄鼠狼、小刺猬等动物也喜欢在柴火垛里钻来钻去,冬天的麦秸垛比较暖和,那些小生灵都喜欢在柴火垛里安家,柴火垛又成了动物们的天堂。 秋收过后,田野里光秃秃的,村民们把收打干净的大豆杆、芝麻杆、高粱杆、玉米杆等从地里拉回家,一点一点地把它们垛起来,村庄里又增加了许许多多的柴禾垛,他们把大豆杆单独堆放,底层还要铺上厚厚的芝麻杆,上面盖上绿豆秧或干红薯秧,生怕雨水浸湿,那些大豆杆和麦秸一样的用途,是村民们冬天用来喂羊的,村庄的柴禾垛也是分门别类,城里人大概是搞不明白的。因为村庄的柴禾垛来源于广袤的田野,来源于春种秋收的喜悦,村庄的柴禾垛永远都属于勤劳淳朴的村民。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的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今,村庄里很少再见到柴火垛了,因为村民们已彻底地走出了用柴火做饭的日子,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煤气,或者用上了沼气,那些曾经温暖我们生活的柴火垛,对于广大的农村和农民来说,再也没有一点用途了,由于机械化程度的普遍提高,庄稼收种也用不着牲口了,村庄里也没有了牛羊,地边的水沟里或渠塘里堆满了杂乱的麦草,有的把柴火埋在地下,有的直接就在地里点燃了。传统上的村庄正在消逝,村民们都搬进了漂亮的楼房里,村庄的柴火垛已成岁月过往的云烟,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我是一个从村庄走出来的农家孩子,我对正在消逝的村庄始终怀有一种眷恋之情,我熟悉村庄的事物,就像我熟悉家乡的春种秋收,村庄那些熟悉的事物至今仍隐藏在我的生命深处。是熟悉的乡村生活,给了我生命的滋养,给了我怀旧的心结,是村庄那些远去的物象,给了我回味与遐想。记忆里童年的梦影,以及梦影里的许多人和事,还有那飘渺在村庄里的炊烟,那点缀在村庄角角落落的柴火垛,都会使我沉迷,使我在忙碌的生命中寻找到简单的快乐,在村庄的往事里放逐梦想,是梦想让我成了一个幸福的人。(姚国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