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坐落在一个小山村里。村子背靠一座孤立的大山。在村前的堤岸、公路上眺望,这座山酷似一匹卧着的骆驼:从南向北依次可清晰地辨认骆驼的头、颈、、驼峰和驼尾。更神奇的是,靠近山的尾部,那里的山体有自然形成的成堆成堆拳头大的土石疙瘩,简直就是骆驼阿的黄屎蛋子。村里的老八八爷说这座山是骆驼变的,故乡的村民都称它为骆驼山。 骆驼山是家乡的柴山。记得小时候,村里没煤气、没电,家家户户都盘有大土灶,用木柴做饭。骆驼山上茂密的植被就是乡亲们的柴源。山上有大片大片的花梨树林、橡子树林、松树林和青杠树林,这些都是质地坚硬的耐烧的优质柴料,每当闲暇时候,男劳力都会三五成群地相约去山上砍柴,半晌功夫,就会扛回一捆二三百斤重的硬杂木柴,要不了十天半个月,门前的柴捆堆得就像小山似的,惹人艳羡。也不必艳羡,只要勤快,骆驼山上的好柴禾多得是,谁都可以把门前堆成小山。 骆驼山也是家乡的药山。骆驼山上除了丰富的树林以外,还有许多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野荒坡,这些地方生长着许多珍贵的药材,我记得的药材有黄姜、柴胡、丹参、连翘、猪苓、天麻、金银花、五味子等,哪家的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没钱去治病,那家的大人就去山上挖一点药材,回家洗净,在锅里熬成汤,让孩子趁热喝下,捂着被子睡一觉,病多半就会好的。也有的挖药材是为了卖钱。但骆驼山是活山,挖药材不能挖得太深,挖得深了就可能伤着骆驼,会遭到报应的。有一年,一位老伯到骆驼山的梁背上挖药材,据说挖破了骆驼的皮肤,从皮下渗出了骆驼鲜红的血液,结果那位老伯被摔死在山崖下。从此以后,人们更加敬畏骆驼山。 骆驼山更是村里孩子们的乐园。春天到了,山花烂漫,草木返青,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像山雀一般,快乐地飞向村后的骆驼山。折一把山桃花,掐一篮嫩韭菜,然后四脚朝天地躺在茅草丛里晒太阳,春天骆驼山上太阳的味道很特别,带着香味,还有迷魂吹眠的作用,不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真想永远在这山里长眠不醒,奇怪大人们为什么不把房子建在骆驼山上?睡够了,就和叽叽喳喳的麻雀对话,和婉转不休的黄鹂PK,直到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方下山回家。夏天和秋天更好,可以采摘山上各种各样的野果子吃,如:野毛桃、野李子、野杏子、野柿子、野葡萄、野枣子、弥胡桃、五味子,还可以刨挖许多块根享用,可以在山上呆一整天,可以像猴子一样在树上攀援,可以像兔子一样的蹦跳,可以过家家,做迷藏,可以唱歌跳舞,还可以扯起嗓子骂人,没大人管的地方真逍遥。最令我难忘的是我们村子里的孩子坐在山梁上和对面山梁上邻村庙湾的孩子对骂,集体骂架,那情景真是壮观,虽然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那高涨的骂人热情,赶得上红卫兵造反。至今我还记得当时的骂词:“庙湾娃光葫芦,半夜起来拉胡胡,放个屁,哆来咪,庙湾娃死了我同意。”也不知道是谁编的,真是经典到了极处。当然,在骆驼山上也有乐极生悲的事:有的被毒蜂蛰了,有的摔伤了身体,有的吃坏了肚子......我就有一次因吃黄杨木豆,差点儿搭上了性命。那次,大姐把我带上山,山上的黄杨木豆殷红得要渗出血来,尝一口酸甜酸甜的,味道好极了。大姐让我坐在山脊上歇息,她帮我折了许许多多结满果实的黄杨木枝桠给我吃。我就吃啊吃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只记得一回到家就呕吐不止,接着就昏迷不醒。大姐吓坏了,父亲又不在家,母亲焦急万分,赶快找来老医生给我解毒。老医生说黄杨木豆的果肉毒性不大,毒在籽上,我是把黄杨木豆连肉带籽一起吃下的,所以中了毒。也不知道老医生用的什么办法,总之,我是躲过了那一劫,但是,那时还真有人被黄杨木豆给毒死的呢。 小学五年级以后,我转到城里上学,就很少上骆驼山了。后来,父母迁走以后,我就没回过家乡,十几年来,我常常梦到骆驼山,有时候,还真的梦到骆驼山活了,挺起胸脯站起来了...... 今年正月,我的一个侄女出嫁,我回到了故乡。故乡的变化真大啊!宽阔笔直的通村公路,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漂亮的二层小洋楼,有的还买了私家车,屋里新潮家具和电器应有尽有,家乡人做饭都用起了煤气灶和电磁炉,再也不用到山上砍柴了。回望骆驼山,虽然时值冬季,但骆驼山精神抖数、意气风发,仿佛真的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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