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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乡:村庄依旧寂寞

时间:2013-01-08 08:34来源:天涯文学 作者:诡异半脸人 点击:
  人离开故乡久了,就总会想着回去,这种想法源于中国传统农耕文化的乡土情结,故而许多年纪大的人,不管在故乡以外的地方是风光或者是落魄,临去世的时候,总想着落叶归根,这即是所谓的一种念想。临近中秋,这种想法就越发的激烈,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

  人离开故乡久了,就总会想着回去,这种想法源于中国传统农耕文化的乡土情结,故而许多年纪大的人,不管在故乡以外的地方是风光或者是落魄,临去世的时候,总想着落叶归根,这即是所谓的一种念想。临近中秋,这种想法就越发的激烈,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确实是一个绵长而幽暗的梦。仿佛一部尘封已久的胶片,挂在老旧的放映机上,转动起来发出嗄嘎吱吱的响声,像电影中的懵懂少年,面对着两扇巨大的木门,伸手推开,木门咯吱咯吱地打开,一抹强光打在我的身上……我穿着一件白衬衫,缓缓地走进了村子。越过村口一道高高的、常年干旱的水渠,一排高大的白杨树,那一栋栋灰白的、砖红的瓦房,高高低低的土墙,村子后面大片大片的玉米地泛出灰黄的、丰收的颜色。整个村庄无声地伫立在旷野中,"有人吗?"我扯着嗓子喊,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村庄中传出去很远很远,我收到了自己的回声。恍惚中,我看见太姥姥在家门口的石桥上依墙而坐,她微笑着看着我,不出声,不远处,我的小狗,一颠一颠地从院子里跑了出来,那是一条黄色的狗。


  当我回想这个梦的时候,我非常清楚梦里到过的地方,并非我现在生活的县城,而是我出生并且生活了七年的村庄,我搬来县城里也十七年了,最后发现我的心里还是向着那个村庄。村庄坐落在河北省最北部的一个县,毗邻内蒙古。当我在地图上寻找的时候,只有将地图放大到极致,才能在上面找到一个小小的圆点,于家湾。


  我最后一次回到那里是在2006年的冬天,当时刚毕业一年的我赋闲在家,那一年经历了太多事情并且过度依赖网络的我想寻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待上一阵,于是我回到了这里。此时姥姥和姥爷已经去世多年,唯独舅舅一家人生活在这里,母亲曾经多次劝说舅舅把家里的农田租给别人耕种,一家人搬到城里生活,都被舅舅执拗地拒绝了,似乎他非常依赖他所生活的这个村庄。


  那个冬日的午后我从县城出发,乘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班车,终于到达了距离故乡一公里以外的张家湾乡政府所在地。这个乡政府只有短短的一条主街道,另外一条横向的街道将这条主街拦腰截断,形成了一个十字路口。班车在这里停下,我走下车,环视着这个小镇,一切景物一如当年,街道未曾变宽,只是薄薄的铺上了一层水泥,这得益于政府的新农村和新城镇建设的政策,商店、学校、甚至废弃的粮站都还在那里,一动不动。临近春节的集市已经接近散场,稀稀拉拉的人群和摊贩已经准备散去。我想起小时总是随着姥姥来这里赶集,每次赶集,势必要逼着姥姥买一些好吃的,有时候是几块儿糖,有时候是一只糖葫芦,或者是一袋瓜子……


  跟随着散集的人们走在去村庄的路上,路两边是开阔的农田,此时恰逢隆冬,万木凋零,只有一丛丛被寒冬侵蚀得枯黄的树枝和蒿子在风中瑟瑟作响,所剩无几的树叶草叶随风飘舞,显得势单力薄,又无可奈何。季节就是这样,悄悄地改变着,同时又在轮回着。


  走上一道高高的堤坝,两个堤坝中间的水渠却是又窄有浅,干涸的河床早被人们踩成便捷了小路,在我幼年记事的时候,这个河床每逢春季还是有水流过的,主要用于灌溉河套周围的庄稼,随着一座座机井在农田里落户,这个河道最终被废弃。我童年最欢乐的事情,就是骑着自己的三轮童车从堤坝上一冲而下,引起太姥姥一阵惊呼,踮着小脚冲过来。


  村庄的景物依然熟悉,除了一些细微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变化,我看不出在我搬走十多年之后发生过什么变化,村里很少有人用打工(我们那里的方言叫搞副业,意思是除了耕种土地之外的主业之外,以另外方式挣钱的一种办法)挣来的钱在村里盖上几间红砖到顶的大瓦房,反而更多的年轻人在结婚的时候到县城去买楼房居住,无论是出于男方或者女方的意愿,在村子里,几乎成了一种潮流。在这里我依然看到了房前屋后高耸入云的白杨树,合抱粗的榆树、门前干燥的囤积肥料的粪坑,绕村而过的小河以及几处石桥,原来高不可攀的土墙在我成年之后变得低矮,此时已是下午,冬天的村庄十分的安静,除了每家房顶冒出的炊烟,四周悄无声息,我甚至听不到大牲口的低声喘息和狗吠。


  如果你能仔细地看看围场县的地图,会发现在县城东北部地区的村子多是以湾字命名,那是因为阴河支流颇多,而这些地带又多丘陵地区,一条条支流经过便会拐一个湾,我的故乡张家湾和于家湾这两个以姓氏打头的村庄,便是得益于这两个村子曾经生活过两个张姓和于姓的地主,我的舅妈,她们家的祖上便是张姓的地主家。


  我童年在这里生活的时候,姥爷家的隔壁的院子残存着一个巨大的门洞,门洞高约五米,几可赶上两层楼房的高度,几块巨大的榆木板膈几尺就被一条巴掌宽的铁板包住,形成两扇高大厚重的木门,门上钉满圆头铜钉。高高的门梁以榫卯结构做成牌楼样式,雕梁画栋,经过岁月的侵蚀那些图画的颜色已经失去了往日鲜艳的光泽,很多地方年久失修有些破损,但仍可见当年的辉煌。据母亲讲,那里曾经就是地主于家的院落,土改之后收归生产队所有,偌大的一片院落最后只拆的剩这一个大门,这个院子后来被姥爷买下当了宅基地。那个门洞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当作流动剧团的后台,承载了我们童年的许多欢乐。


  我在村庄里生活的那几年,各家各户的日子几乎同样的,也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慈祥的老人们坐在屋檐下晒太阳,中年人和青年人则聚在我家门前的石桥上聊天,抽烟。一群大白鹅早已饱着肚子在村子里闲逛;肥肥的狸猫则眯起一度警觉的双眼慵懒地匍匐在墙角一隅,肆无忌惮地享受安逸,我家里那条小黄狗,总是摇着尾巴屋前屋后漫无目的地转悠着,于寂寥中轻吠几声。


  我家院子周围的树上,总是有麻雀和喜鹊翩翩来临,在树梢上兴高采烈地安了家,飞来飞去,让那时村庄的时空有了十足的动感,偶尔也会划破了村庄固有的宁静。在清晨的时候,总会听到喜鹊喳喳的叫声,如果那时候的村庄是一个沉默的舞台,鸟类就是这个舞台上的乡村歌手,虽不见得叫声多美,但总是少不得那一份朴实。


  每到黄昏,这种村庄里没有如城市那样下班了后车水马龙,这里虽然不会有什么精彩,却是一如既往的恬静,只有顽皮的我们在大人们的呼唤中很不情愿地回家吃饭。这时,夜幕则会默不做声地徐徐降下,掌灯后,我总会一笔一划地跟母亲学习写字,那时候母亲是民办教师,对于我的启蒙教育做得很早,写字之后是讲故事,看小人书,童年的夜晚生活无比的丰富。姥爷和姥姥喜欢听收音机里的评书联播,有了电视之后则坐在炕上看冗长的古装电视连续剧,无论是评书还是电视剧,一天两集总不过瘾,睡梦中还想着下回分解。直到月亮升起,挂在中天,村庄静得能听到一根针掉地的声音,很少有人在村子里走动。


  北方的冬天,雪来得特别勤,刚回到村庄不久,雪花就片片落下,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端的是"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我记得儿时我最喜欢的便是下雪,村庄在雪中被严严实实地遮盖着,大人们就坐在屋子里,围着煤炉,边和串门的邻居说说家长里短,边看着外面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心想明年肯定是个丰收的好年景。我和其他孩子则会跑去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如果雪大,学校会通知放假一天,这是我们最乐意见到的事情。


  许多年来来,我像一粒尘埃漂浮在城市里,但我始终无法真正融入城市的生活。我常常在梦中回到这个村子,梦见无际的金黄色的麦田,在阳光下缓缓晃动;梦见豆角满架,玉米吐穗,向日葵灿烂了一个盛夏的笑脸;梦见潜藏在我家房檐下的燕子儿突然飞起来,欢叫着,在村庄的上空飘来飘去;梦见绕着村庄而过的那条不知名的河流,清澈的河水里游动着的泥鳅以和青蛙……


  现在,我在村子里边走边看,本以为时间已经死去,但某些蛛丝马迹的历史遗留,使得记忆突然被激活,那些已逝的时间也再一次栩栩如生。从梦里到梦外,黑白转换成了彩色,村庄色彩斑斓。


  我梦中的村庄,黑白黯淡和彩色斑斓交替着变换。究其原因,我想大约是母亲的对于那段时光的叙述和我童年残破的记忆不断地重合、离散,周而复始。


  村庄被三条穿村而过的土路牵扯着,仿佛悬空的一个摇篮,宁静而又悠远。那些房屋如被褥一般,温暖着摇篮中的村民。村西的道路,宽敞平整,弯弯曲曲地把人引向二里地之外的镇子;西北方向的道路则在走出村口后不远拐了个弯,径直通向村后的庄稼地。那些田间的小路,如同蛛网一般,错落有致地附着在村庄的几条主要的街道上,把村庄和田野错落有致的串联起来,从前山俯瞰,形成了四通八达的田园景致。若逢春耕或者秋收,村里的人们,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恰似那蜘蛛网上游荡的蜘蛛,有时脚步走得急促,有时却慢悠悠地在田间的小道上享受着光阴。


  那时候,太姥姥时常抱着我在傍晚等待母亲下班,或者等待父亲从山西探亲返家。这种等待,贯穿了我童年的大部分生活。很多年后,这种等待如同种子一样被种在了我的心里,直到我上学和工作以后,坐在火车或者汽车返乡路上,才开花结果,变成了沉甸甸急匆匆的思乡之情。姥爷去世时,村里的亲戚告诉我们,他去世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每天都坐在村口的石桥上,望着进村的那条路,一坐就是半天。母亲听了之后更加悲痛万分,此后一直跟我念叨,懊悔没能及时抽出时间回去看看姥爷。对于母亲来讲,2001年是个不祥的年份,同一年中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深爱着她的丈夫和父亲,当她沉浸在失去丈夫的悲痛中还没有缓过来的时候,父亲也患心脏病过世,岁月总是如此残酷。


  我的童年的时候记事儿比较早,如今映入我脑海的,六岁之前的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和日后返回村庄小住的片段交替进行。在我六岁的时候,我便随着父母搬迁到了几十公里之外的另一个村镇。那次搬迁是由于父亲从军队转业后,工作落实到远离县城的一个派出所当了警察,母亲的工作也由一个民办教师转正成了公办教师,和父亲一起留在了我们后来居住的村镇。然而我还是会经常回到我出生的那个村庄,我成长在那里,我的姥姥、姥爷,舅舅、舅妈都在那里,我的童年伙伴都在那里。我对于母系亲属关系非常紧密,对于父系亲属除了大姑之外,都有些疏远。爷爷居住的村子离我们较远,其他的叔叔和姑姑们都是爷爷续弦之后所生,不知不觉间似乎就有了些隔阂,这个隔阂,在我父亲的身上没有体现出来。在他生前,一直以一个合格兄长的身份,护住了身后的弟弟妹妹。但是在我们这一代,那些隔阂便日渐凸显,尤其是父亲去世以后,有时候我想,血缘其实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它在不知不觉间,操控着我们的思维和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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