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环城路往北,约莫一里地的样子就是一个小山村。这几年,县城以极快的速度扩张,转眼间临近山沟的小村就成了县城的边缘。几座玲珑的飞檐小亭已经建在了山坡上,也难怪,从县城的中心起算,往北五六里地就贴近了山根,翻过山,山的那边是一块叫做小北川的地方,然后还是山连山,山峦沟壑蜿蜒融进了苍茫的燕山山脉。
小村背后的山沟有一个怪异的名字----耙齿沟,凭空就可以想象出山势沟壑的形状。山属石灰岩成分,山表嶙峋,只是在低洼凹陷处有些许浅薄贫瘠的土层,整座山植被稀少看上去光秃秃的。山脚下迥然不同,齐察察的截断面显示,浑厚的黄土层有几十米高。水冲风蚀形成的沟壑、危崖环环相套,几个孤耸的黄土墩屹立在沟底蔚为壮观,活脱脱一个微型的黄土高坡地带。村里人在沟底种植着庄稼,梯面栽种着枣树,这块贫瘠的土地年复一年接受着岁月的洗礼,侵蚀冲刷松动脱落,使土地的肥力尽失。人们也曾‘战天斗地’地垒坝抗争,一场山洪下来,徒劳的结果还是让小山村残喘循环着代代的贫穷。蛰在沟底自感渺小,站在崖头直面大山,满目的断崖参差悬根裸露。
走进小山村,黄土路还是那么的弯曲砂石佫脚,羊粪蛋儿牛屎饼儿还是那么随意的洒在小路上。一处黄土梁上山柴栅成的羊圈里羊儿在静静的反刍,昨夜的一场秋雨让羊圈变得泥泞,不时往外散发着浓郁呛人的尿骚和羊膻味。一条沟壑两分开,沟东是新村,沟西是老村,新村不算新,老村很老旧。越沟向西借坡走势来到了老村,这里静极了。残垣断壁的土坯房,皴裂的街门,豁口的院墙,长满荒草的院落,只是那院里的枣子与季节相呼应,红彤彤的摇曳在枝头。多少年来,人们就地取材和泥脱坯,在黄土地上建起了土坯房,这是人们繁衍耕作赖以遮风避雨的家,那口干涸废弃的老井是人们当初选址建村安营扎寨的的本,村头的大榆树沧桑扎苒向人讲述着山村的历史。老榆树上嵌着一个黑黢硕大的喜鹊窝,一群麻雀从弃房破损门窗的空挡里飞了出来,这些对人们有依附情节的鸟儿,给沉寂的山村带来了丝丝得生气。
拐过几道破旧山墙和老村道叠出的小弯儿,看见村把边儿有一块干了秧子的土豆地,一个老头正在慢条斯理地刨土豆。他小心翼翼的刨着,刚刨出的土豆黄灿灿的晾晒在松土上。他回身揉搓着土豆上的浮土,慢慢地放进身边的小筐,动作很缓很慢。他累了,燃起了一支烟,然后慢慢地往筐里捡拾着土豆,正好平平的两小筐。稍后他颤巍巍挑了起来,慢悠悠的向着一处贴着潲色对联的老院走去。看上去老院院墙豁牙断齿,豁口处胡乱堵着几捆枣圪针,墙内的枣子红得耀眼,一只土狗汪汪叫着摇着尾巴跑向前来迎接。门开了,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婆婆走了出来,下了台阶,麻利爱溺地搀扶着老头,返身关上了街门。一切恢复了平静,看得出这是一户固守坚持的人家,或许长草的土坯房上新安的太阳能热水器是子女们的孝敬,或许透过门缝看见堆积在房檐下的树枝山柴印证着老两口的淡然生活。现实表明,铿锵的生活气息犹存,老村还在。
山坡与沟壑里不大的田块上弥漫着深秋的味道。裂嘴的豆荚,沉坠的果实,弯腰的谷穗,涨鼓的玉米,尤其是那漫山遍野的红枣,把山沟顺势布上了层层的红晕。
站在山坡往下看去,隐约间县城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环城路犹如一条墨带,明晰着繁华与沉寂的边界。几个顽童拿着长杆来到老村打枣,荫凉下一头惯着缰绳的小毛驴卧在地上打盹,老村安静平淡的与环城路隔空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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