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多就有了人声，尽管起脚式落脚款都很委婉，一改白天的大步流星，但还是掩藏不住农村人豪爽的穿透性。特别我住的又是临路的屋，门前的路又是村里的主路，这人声也就络绎不绝，很有几分雨后春笋的势如破竹。

　　妻睡得很熟，由于到澂江跑业务，在家住了一个多月，显然与家里的人、鸟、屋，砖、瓦、树都融为一体，我这偶尔回家土生土长的村人倒显得生分了。

　　儿子属于倒下就睡，起床就吃的年纪，自然睡得五荤八素，梦里全是糖果屋。

　　窗外的天还黑着脸，有点笑色也是手电筒射出的光。近几年来，村里成批种上了菜豌豆和洋莲花，价格不错，大家积极性也高，由于小贩早来早走，而且菜要新鲜，早起早摘通常能有个好价钱，这路也就热闹起来，死气沉沉的田野在凌晨三四点就生动喧哗起来。

　　以前睡不着可以听鸡打鸣，五点多的时候全村的鸡会此起彼伏地叫唤，一直叫到六点多，那时的我们会根据嗓音评比出优秀奖。如果自家的鸡出了风头，以压倒性的战果赢得胜利的话，早上起床，我会为它捉些虫子，以示鼓励。

　　这几年，农村盖砖房的多了，养鸡的少了，相比之下，养狗的自９０年打狗运动之后又死灰复燃起来，而且有水涨船高之势，弄得进村的我跟鬼子似的，左躲右闪。尽管养狗的人多，可丢东西的却不少，有的人家甚至狗都被人偷掉，好在没有凶杀案，打架的也很少，还算太平。

　　听不到鸡打鸣，躺在床上又合不拢眼睛，披衣而起的我走上屋顶体味夜凉如水，看看天际间游荡的精灵。

　　村里的组长前个月出了车祸，死于非命。同时受伤的还有三个村民，从玉米地里务农回来的他们就这么被通海的司机撞了。刚好我回村，遇到这事，忙让父母送去鞭炮和纸钱，顺带送了钱过去。

　　事隔不久，村委会副书记又被昆明车撞死在交叉路口。当时脑浆和眼睛珠都撞了出来，十字路口的那大撞房子被破墙而入，开这么快，司机愣是没死，不愧为省城来的人，车好命硬。

　　死的都是当官的，平常都一言九鼎，就这么没了，村民奔走相告，有点人心惶惶。

　　事情还没完，上个星期，组长的儿子在家中睡了过去，头天还好好的，说没就没了。命这东西，脆弱起来，跟灰一样，一口气就吹得烟消云散。

　　不知不觉，衣服上挂了露水，随手掸掸，天边就有了光线。随着中门的吱呀声，父亲已经起床，忙着打扫院子、泡米、生火。我忙从屋顶下来，由于走得惊慌，踩到了蜷缩了一夜的猫，同时惊到了父亲。

　　我说，晨练惯了，睡不着。

　　父亲哦了一声，忙给我煮早点，说我们平常吃惯了，家里也没啥，只有面。

　　我说不饿，父亲已经把面放进锅里，我说葱姜我来，父亲不让，随着很有节奏的剁菜声，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了我的面前，父亲抓了一把葱花撒在上面，香顿时塞满了整个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