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境佛地乘建佛心成佛像,云山云岭带将云水绕云城”,这是大同云冈石窟的一幅对联,概括了云冈石窟的地理环境和文化特色。读此联,一幅江南图景仿佛浮现在我眼前。然而,云冈石窟并非出自江南,而在远远的山西大同,通行西域的丝绸之路上。
云冈,顾名思义,是高高的山冈。云冈石窟是北魏文成帝时期,中国佛教史上第一次法难之后,由昙曜大师主持,在平城(今大同,北魏京城,)西郊武周山开凿石窟五所,其后的四五十年间,又陆续凿建,从东向西绵延1公里,现存主要洞窟53个、石雕造像五万一千余尊。站在石窟高处,放眼望去,沿山起势,凿壁为窟,造像巍然,气势磅礴,具有浑厚纯朴的西域情调,又兼具精雕细琢、富丽堂皇的艺术特色,佛祖的超然,菩萨的恬静,护法的威武,飞天的飘逸,无不得到尽情展示。
苍苍云冈,经过一千五百年的风风雨雨,大自然的剥蚀和崩塌,人为的破坏,使石窟倍显沧桑。不知道昙曜大师凿建石窟时,会不会想到,一千多年后,石窟成为世界艺术的宝库,游客徜徉的胜地!沐浴着四月微凉的阳光,空气清新怡人,天上云卷云舒,强劲的山风迎面吹来,高大的佛祖圣像凛然壁立,风尘与佛光一样的温暖,佛祖、菩萨与飞天,以及高原特有的气候,构成另一个我们无法企及又无比神往的心灵世界。行走在平整的石道上,所触之处尽是千年前的气息,“叮叮当当”的金石声,开凿巨石的呐喊声,来往杂沓的脚步声,不断回响在耳际,我似乎看到了昙曜大师忙碌的身影,只见他展图研思,强劲的西域风鼓起他宽大的袈裟,无论是夏热三伏,还是冬寒三九,他不曾离开工地,每一个石窟、每一尊造像都凝结了他与工匠、苦力们的智慧和汗水,凝结着他坚定的佛教信仰和对文成帝的知遇之恩。
穿越时光隧道,回到公元453年,当僧人们死的死,逃的逃,还俗的还俗,寺庙拆毁荒废,北魏的佛教几乎灭绝了,太武帝闭上了忏悔的眼睛。一天,才登基不久的文成帝巡城归来,策马行走在平城逼仄的街道上,与一位行色匆匆的僧人擦身而过,未曾想,文成帝拓跋睿的御马一口衔住来人的僧衣,就在这一刻,一个叫昙曜的僧人脱颖而出,揭开了北魏复兴佛教的辉煌一页。他被文成帝“奉以师礼”,任掌管全国出家人的沙门统;又受文成帝之请,凿建“昙曜五窟”为五祖祈福;译经卷,设僧祗户、僧祗粟之制,还建寺庙,而最能传世的,莫过于“昙曜五窟”。在他之后,北魏继续凿建云冈石窟群,迁都洛阳后,又凿建龙门石窟,无不是在“昙曜五窟”的影响下进行的。在这个意义上,昙曜大师成就了中国三大石窟中的两大——云冈石窟和龙门石窟。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当了多么大的官,获得多少金钱,而在于他给世界留下过什么,也许昙曜大师的一生穷其所有不过一袈裟,一钵盂,一寺院,但历史永远记住了他的不朽。
时空倏忽回返到公元2012年4月13日正午,我行走在云冈石窟,迎面的山风拂去了大佛身上的尘埃,每一尊佛像光洁如拭,我似乎看到了释迦王子入定,成佛,游走,教化,慈悲众生,似一炷心香袅袅而来,净化了尘世的纷扰。我驻足,聆听佛祖的谆谆教诲,恍惚中,一位身披袈裟的大师目光坚定,面色温和,神情虔诚,健步向我走来,他头顶上的光环放射着夺目的光辉。
我从来就是一个落伍者,与同事们行走,我常常徘徊在岁月的深处,所以就有了许多心灵上的偶遇,我更爱这种苍茫,以为自己就是一位远远观看昙曜大师们凿窟的女子。一阵风从北边吹来,惊醒之际,想起了一位游者诗意的话语——初来时,看云冈也就是一道冈;临别时,方知云冈是一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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