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引用游子和异乡人等对故土眷恋的名诗佳句,引用是种残忍。曾经做过疯狂的恋家者,甚至不顾风疾夜黑,独自从十几里地的外乡奔回家,对黑夜的惧怕远远被抛在对家那丝温暖的渴求之后,不愿回忆,回忆是种折磨。
这些对故土家乡纯洁深厚的感情,像在雨中亟待拍摄的镜头,在观众视线中演绎时模糊。我想我不至于卑劣,卑劣到忘记血液之源,生命之根。即使如此评价自己,也很难清晰当初对家对故乡炙热的爱恋。
记忆和生命一样,都有从弱小到成熟直至消失的程序,这种亘古不变的规律如骤雨彩虹,在猝不及防、措置裕如的生长中隐藏和显现。记忆中,显现着一些正义或者说应该如此的故事。某君身残志坚,十年如一日寒窗苦读,最终以卓越的成绩完成学业,并凭自己坚定的意志和本领,在异乡生根发芽;同样记忆中也隐藏着另一种故事,某君家道中兴,权豪势要,但他的成绩却每况愈下,经年若“忽如一夜春风”在故乡这片土地上封官进爵。
不必将隐藏的表白之如何具体,也能知了那隐藏的是些什么。家寒的人们以显现的励志子女,然他们却并不是怀着单纯的敬仰之心激励儿女,如果有直通显贵的后门,他们必尽其力取其而用之。显现的奋斗励志经典似乎成为一种退化的催化剂,使后代在短暂的岁月中成长为无数平民垂涎的硕果。
如果这种催化剂只是用到了少数人的生命中,他们带来的事实还不足以让人扼腕愤懑。当这种催化剂催熟的果子长满故乡的角角落落,这种蔚然成风的新景色以奇邪的力量刷新记忆时,隐藏的不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它摇身变为人们高谈阔论、引以自豪的显现,作为新兴的潮流、摩登的风尚被无数男女推崇膜拜。
故乡的雨,清丽之时被模糊为淫邪的象征。像一位虚伪的恋人终于暴露出轻浮的本色,从此便失去在情人心目中神圣的地位,因纯洁而被珍爱的尤物的宝贵也因而贬值。
当一批朋友正在为金融危机引起的振荡而四处奔游时,另一些朋友却在享受着泛滥的权欲俘虏的美味。我们曾是同一起点上的竞存者,这样的分道扬镳显然不能说“不公平”,“公平”二字只能用于可比拟的对手之间。与其说是命运,倒不如说这就是世道。
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的传说,似乎在无声中又上演,成为再现的一出闹剧。记忆中模糊的风景随记忆的成长由混沌而澄清,而另一些清晰可爱的景色也随记忆的成长而模糊,童年记忆中笔直和弯曲的小径之间的界限,仿若雾中的花朵,似真非真。隐藏的和显现的在潮流的冲刷下置换兑位。
童谣的颂赞被流放在词语的边缘,作为一种形式存在。这是爱恋由模糊到清晰再到模糊的视角,透过这个视角爱与恨的轮廓骤然失去光洁的形象。“家的温暖”最终也如断根的树枝,淹没在梦魇中,呓语中记起,午夜里覆灭。
一坯泛黄的土,打湿过多少游人的眼眶;一碗香喷喷的热粥,温暖多少个孤寂的梦乡;一把破旧的灰伞,抵挡过几番风雨的涤荡?任意一处与温暖、与归宿、与依靠与牵挂相关的流年风景,都是一个恋爱的视角,一份触手可及的乡思。
我并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多么遥远,而依偎在故乡的脚边,浪子的思绪被人们冷漠得凝重。站在岸边亲眼目睹着如清纯少年的故乡一点一点在浊流中隐没,只留下一只求救的手臂久久不肯消去,无声的呼喊比撕裂的呼救更揪人心肺。而我们站在岸上的这些人,多少个正快慰于这从未有过的颜色,在这我们这些杀手创造的颜色中,我们甚至幻想,披上这伪装的色彩在宇宙中翱翔。
故乡的土地是无辜的,并不是故乡让人迷连的景色不为我们打开,而是呈现在我们眼中的风景,被流俗涂上奇邪的色彩。欣赏被篡改的原风景,我们甚至惊喜、沉迷、乐乐称道,孰不知我们正是扼杀故乡原风景的刽子手,那些属于故乡风景的原味早已在灵魂中变质。
溺在霉变的空气中,四处碰壁和寻找,还有显现的更加高大,隐藏的正在缩小。如孤江上的渔火,彻夜不眠。等待和扩大。
在记忆中,故乡的沃野是多棱的,每一边角都折射着正义的标记,在恨增加时,我坚信爱的无处不在。当故乡的一切沉睡在懵梦中,我,这个从未远离过她的怀抱的孤魂,从她的睡裙边轻轻踮脚,到咫尺的远方,开始寻找那个视角,为保养不变质的爱恋,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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