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问我儿时的梦想是什么,我可以悄悄地告诉你,就是长大后能有一件大衣。 大衣情结源于老村长的大衣。 记得很小的时候,每到麦收、秋收的时候,村里或是放一场电影,或是请一个戏班子,演上那么几场。我们那时小,秋收除了切地瓜干,一般不用我们。我们这些小孩也就有了时间,到电影场里去占地方。 那时没有表,太阳刚刚偏西,我们一群小孩就从家里早早出来,肩上扛着一条板凳,臂上挎着一条板凳,急急忙忙的往场子里赶。板凳是人去世后,放在棺材下面垫着的东西。那时人们穷,舍不得连同驾鹤仙游的人一起烧掉或埋掉,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人们的日常用具。没有人觉得恐怖或是啥,倒觉得很结实很实用。 到了场地,我们照例先画出圈子,把凳子间的空地留的很大很大。有些好动的,就用凳子当大马,用两只手板着前头,一纵一纵地向前跑,看谁跑的快,跑的远。有些男孩女孩,就把凳子当婚床,演练着过家家。我那时胆子小,怕人家把凳子偷走了,干脆就坐在一条上,用一只脚搭在另一条上,倒是从没被人顺手拿走过。 也许是心情的关系,也许是小孩子没定力,老是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等啊等啊,等到太阳落山了,等到四周漆黑一片,等到场子上的电灯贼亮贼亮的时候,大人们才陆陆续续的到场。原来占得地方,已被浓缩的很小很小。场子边上,大人们伸着长长的脖子;场子内的小孩,在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家人来入座。有些家长没来的,小孩子就大声哭着喊着,见到大人才破涕为笑。 好不容易等到快开场了,时间大概也得到了八九点钟了。到了这时,照例是音乐突然停止,黑压压的人群突然被分开一条缝,只见老村长着一件黄黄的、有些破旧的、但却饱含威严的军大衣,缓缓地踱进场内。他的身材很魁梧,大衣是披着的,两只手叉在腰上,来回的在场子内或舞台上走动着。尽管肚子里墨水很少,但讲起话来,还是很有号召力的。我在想,啥时候我也有一件大衣,该多好啊。 等到放电影了,或是戏开演了,我们这些小孩却大多睡着了,如今留下的电影印象,都是支离破碎的情节,或是干脆没有。 也许是老天开眼,也许是心想事成,终于有那么一天,我进了部队的大门。记得发下军大衣的时候,我没有依照规矩把扣子扣好,而是学着老村长的样子,两只肩膀耸的高高的,两手叉在腰上,来回的踱了几个来回。为此,还受到了班长的批评。 后来,上军校,提干部,把斜插兜的大衣,升级到了有盖的、直插兜的大衣。 再后来,到上海出差,听说百货大楼有呢子大衣卖,就专程去了那里。那时是八十年代初,部队的工资算高的,也不过是五十二元九角钱。问价格,服务员白着眼,不愿回答,也不给拿货。我没发火,而是把一千多元钱放在柜台上,让她给挑件合适的,她这才和颜悦色的给我当起了顾问。我记得那件衣服花了一百二十七元,整整两个半月的工资。 如今,大衣五花八门,种类繁多,我与大衣的情结早已一点点淡化,但老村长的影子,却还是久久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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