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夏
时间:2010-11-18 10:34来源:半壁江原创文学网 作者:跪安 点击:
次
早上接近5点多钟的时候便听见嘭嘭嘭的打谷声,那是一大把的带穗的稻谷被双手抡向空中,然后重重的摔打在谷桶中的声音。身边不时有零星的脚步匆匆而过。我睁开睡眼,从眯缝中看见天边已现鱼肚白,且在鱼肚白的上沿渐渐呈现出火红的光边,那是一整天可以将人烤
早上接近5点多钟的时候便听见“嘭——嘭——嘭”的打谷声,那是一大把的带穗的稻谷被双手抡向空中,然后重重的摔打在谷桶中的声音。身边不时有零星的脚步匆匆而过。我睁开睡眼,从眯缝中看见天边已现鱼肚白,且在鱼肚白的上沿渐渐呈现出火红的光边,那是一整天可以将人烤糊的太阳,正快速的从地球的那边升起!
收拾好露宿的门板,拿起镰刀走向田野,因为在睡梦中就曾听见父亲愤怒的骂声:“起来割谷子去,懒虫就知道睡觉”!
姐姐和哑巴哥哥已经在田里了,一个一亩多田的谷子已经被他们割去了一半那么多,看着哪些站立的谷穗,那么长的一块田,足足有50米以上,什么时候可以将一路割到头呀!挽起裤脚,下到还是泥泞的田里,弯下腰,右手执镰刀,左手紧握每一株稻穗,从右到左的横排割去,大约5到6株为一排,然后顺势放下稻穗,如此反复5次左右便能够向前推进一步,此时身边割到的稻穗也堆放成了一个大把的、整齐的单位。
大约快将一路稻穗割完的时候,姐姐和哑巴哥哥已经另起一路早早的将我落后在后面,看着两边全无的整齐的我的割路,真是急死人了!此时天阳早已从那一抹的边边火光升腾为刺眼的火球了,温度也同时上升着,满头的汗水混杂着稻穗上的枯草和乱七八糟的小虫子,顿时感觉满身皮肤上有若干的小痱子在炸开,难受的痒和着腰间的酸软,再看看田野中到处是金黄的稻穗,心中经历过的无数次怨恨又一次变成了绝望!这样的早晨还要多久才能过去!
当太阳逐步到达大约与地平线成40度角的时候,我的这路稻穗终于割完了,慢慢的、试探着伸直腰背,踏上田埂看见姐姐和哥哥已经快将整块田其他的稻穗割完了,用缓慢的脚步在田埂上来回踱步,并且用伸展腰背的动作完成整个偷懒的过程,最后一排稻穗终于在哥哥姐姐的刀下完成了,可以回家吃早饭了!
妈妈在家门口不慌不忙的喂着那一群小猪,用超过痛爱孩子般的言行抚慰着它们,哪些白花花的大米稀饭在猪漕里被哪些长的黑一块白一块、圆头圆脑的小猪们拱着。我一点欣赏它们的心情也没有,只快点弄点水洗洗,然后搬个板凳找个凉快的地方坐下,想着如何能够避免中午的“作业”!其实那是枉然,因为内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同时又对不得不面对的如此环境下的“作业”又一次绝望!
爸爸不知是摔打了什么,咣当一下!随后便听见妈妈在说:“你摔什么?”爸爸随后便气呼呼的走出家门蹲坐在门口的“老沿上”,我知道,这准是妈妈的早饭还没有做好。姐姐慌忙的走进厨房灶下开始烧火,哑巴哥哥也和我一样找个板凳坐下,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是说什么。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吃饭早饭,妈妈会不停的骂骂咧咧的,
比如:
“做了点事,了不起呀!”
“我哪里闲着了”“猪不要喂呀”,
有时会莫名其妙的激烈,甚至大骂出口,
“摔什么,摔***的逼呀”!
“做小媳妇呀”!
“你个挨千刀的”!
当然这都是冲着父亲去的。
大多时候父亲会忍受着,但也常会有争锋相对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们这些做孩子的“末日”就来临了。他们在互相辱骂的同时甚至会大打出手,父亲会冲去房门的角落拿起一些锄头什么的,而母亲则会顺势抄起做饭的家伙劈头盖脸的向父亲砸去,父亲手中的家伙一般是用来吓唬人的,但母亲手中的家伙时不时会将父亲的头、脸直接砸出血来,一旦如此,我们期待的早饭就有可能是那一锅连门前小猪吃的都不如的“剩餐”了!
父亲会象被打败的敌人一样,糊弄两口就直接去收拾谷桶和箩筐之类的工具了,等我们快吃完了得时候,他会简短的吩咐我们抬谷桶去田里打谷。而此时母亲会用咆哮的哭声和类似现在时尚的说唱的腔调来宣告她的不幸,似乎这一场早上的战争受害者是她一样!这腔调会伴随我们渐渐远去的身影逐渐的消失!
天阳此时已经异常的骄炎了,连稻田里的水温都大幅的上升了,热的很。田野里的我们父子四人好像很沉稳一般,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的默默的开始投入到打谷的作业中去了。
将谷桶摆在田里的一头的一个角落上,安装完谷桶内部的褶子,然后就两个一组,开始将先前割好的那一大把一大把的稻穗高高举过头顶,重重的打在褶子上,反复几次,当确认稻穗已经完全打干净为止,将打光稻穗的光杆丢放在一旁,又开始重复将一大把一大把的稻穗举过头顶......
脚陷在泥泞的田里,每作一个动作都好像会摔倒一样,当谷桶距离那些大把的稻穗接近上10米开外的时候,我们就会集体来将谷桶向前推移至稻穗边上。一般几个来回爸爸便会独自去谷桶的对面,将打下的谷子爬到对面去,有时会趁着一些微风扬一扬,然后用撮箕将谷子转乘到箩筐中,一般这个时候,我会要求去将盛满谷子的箩筐挑回家里去,因为这样可以在家里稍作休息,并且利用空筐回来的便利在干硬的田埂上走动一下,也是一种休息吧。一般一旦谷子约有100市斤,扁担在肩膀上会压出深深的一道宽约7公分左右的带血红色的印记来,有时腰部也会感觉被小闪了一下,甚至会听见骨头在响的声音,但不会影响挑谷子。脚在干硬的田埂上明显感觉出灼热,大多时候会觉得脚底被烫着了,这个时候的太阳已经悬在半空中,几乎看不见具体形状了。田野里每个人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干爽的,如果发现有人身上有干爽的地方,那一定是汗水出过后形成的盐干,近处可以看见一道道纹路,那是汗水反复出,而又反复被烈日烤干后形成盐迹!
门前树枝上的知了在歇斯底里的歌唱着,那声音在我听来就好像是我内心中绝望的怒吼一般,这声音会一直到太阳落山后才慢慢的消失!
经过几个间歇过程,一旦谷子被我挑回家门口,将谷子倒在先前用牛粪稀释、扫过并已经干燥的场地上,来不及扒开,先回到家中喝上几大口放了少许食盐的冷开水,稍作休息便挑起空箩筐回田里去,有时我常会在路过水塘时将箩筐放下,扑通一声跳入池塘降温......那感觉比现在用任何空调都快活!
天上的太阳向专门针对我们似得,用比太阳灯还炙热的光照着整个田野,好像没有一处地方它去不到一样。如此折腾一番,再回到田里的时候,谷桶已经又积蓄了一旦多谷子,我将空箩筐送到谷桶边上,然后快步走上田埂,偶尔会有一丝微风掠过,在我还没有干透的衣裤间穿行的风是那么的温柔舒适!
如此反复几次,一个上午的作业也就完成了,因为天气的炙热,我们一般不会等到太阳岛正午之前会被迫下班。因为那个时候的太阳就好像火盆倒扣在头上一般的难受,乡间很多人会因为推迟下班而中暑。
中午休息的时光是一天中第一次的舒适,因为人的劳累,这时对炎热的抵抗已经不想早上起来时那么强烈了,在门前的池塘中将一身的泥水和汗水全部洗去,然后站在塘边那棵好像老了苗一样的樟树下面稍作歇息,那是一种从老虎凳上被释放后的快感!我有时居然会觉出一丝惬意来,真的是很奇怪!
大家从回来后到吃过中午饭,然后开始休息直至下午3、4点钟以后继续上班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说话,原因很简单——就是太累!
吃过中午饭,大家各自选择自己的休息地方,父亲一般会坐在屋檐下某个背阴的角落,靠在墙上便睡着了!姐姐一般是在帮助母亲收拾完餐具后在饭桌上趴下休息,哑巴哥哥很规矩,一般是要在那张光板床上睡午觉的。而我可能是整个村庄中的唯一,我会拿条毛巾去到门前的池塘上的洗衣跳板上再一次的“冲凉”,而后便直接躺在跳板上,因为跳板设计的与水面几乎平行,在跳板的一头的岸上便是那棵似乎老了苗的樟树,一般正午时分,樟树的树影正好垂直遮盖了绝大部分跳板,我会在睡下后用两手时不时的将几乎平行的水滑上身体,那种感觉我到现在还觉得出来,跳板是一整条宽约70公分,长约2米的青石材,长期用于洗衣捶打、揉搓,其表面是光滑无与伦比。
我一般是由于太阳西下后樟树无法遮盖青石时会起来,这个时间比上班时间略早。回到门口,我会在炎炎烈日下拿起耥耙,将门前晒得谷子依顺序翻晒一次,这个动作即是应该做的,又是为下午不在到田里干活做的铺垫——下午我一般是在家里晒谷子的......
下午大概在4点钟附近,父亲和姐姐哥哥会去田里继续将那块田的谷子打完,而我有时会在门前找个背阴点的地方休息,偶尔去翻晒一下谷子,也有时会躲到山上的竹林里趟一会儿,享受一下“隔岸观火般”的“幸福”!父亲一旦挑谷子回来没有看见我的身影,便会断断续续的骂骂咧咧一番,然后又快速回到田里去了,母亲听见父亲的骂声后会接用保护我的姿态好事和老天对话一样的回应父亲的骂,这时他们一般不会纠结,到似双方都不怎么在意一样的潇洒!
这样的作业一般会持续到天色很晚后才结束,借着月光下班后的时间,全家人依然是没有什么言语的各自收拾洗毕、食毕,我一般在天黑前早已收拾完,并且很积极用辣了子和干草以及一些枯草垃圾燃气一堆“狼烟”,目的是将那些万恶不赦的蚊子进行可能的驱赶,要不然整个夜晚我也无法入睡。我一般会将用两条板凳加上一副门板在门口做床,尽管已经是夜里9、10点钟,但炎热的温度依然没有退出,所有的人都只能用简单的蒲扇来缓解那难耐的热,更多的人是因为一整天的劳作甚是疲乏,在忍耐中进入睡梦!
这是26年前的一个夏天。
撰文:秦贵安
2010.11.17.23时
|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