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在我的心中,永远生长着两颗梨树,花开如雪,永不凋零。 一
故乡。我家门前靠马路的西侧一片空地上,有两棵梨树。
从我记事起,就有这两棵梨树存在了,大约是爷爷奶奶在世时栽的吧!两棵梨树相隔大约一丈多远,它们象一对亲密无间的夫妻,或者兄弟姐妹。而我更愿意相信它们是一对恩爱夫妻。北边的那棵似乎娇小单薄点,南边的那棵更高大健壮些,两棵树相互守望着,一同经历风霜雪雨,人间百态。曾给童年的我带来几多欢喜,几多甜蜜,几多梦想。让已远走故乡多年的我,一次次梦回故乡,忆起当年梨树的美丽与那些童年岁月。
二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句诗极其形象的描绘出了梨花盛开的迅速。寒冻刚过,天地间还有着几分寂寥,太阳才有了一点笑意,暖暖的春风刚从它眼前路过,这梨花的苞儿就似乎得了春的指令一般,粲然而开。那小小的五朵花瓣,晶莹如玉,薄如蝉翼,蔟拥着黄色的花蕊,宛如一个个春天中最动人的微笑。梨树下似乎飘荡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旋律,若有风的时候那些洁白的精灵翩然欲飞。浓郁的香气,更是招来“嗡嗡嘤嘤”的蜜蜂辛勤采蜜忙。
这样的季节,小小的我也是闲不住的。尽管才七八岁的我,是不懂什么审美的。但是繁茂的梨花树,浓郁的香气,在我眼里好比一个盛开的洁白童话。在一个暖和的春日,我会自作聪明的拿本书,趁妈妈不注意,从家里走出来,来到一个稍低矮的那棵梨树前,犹豫了一下,很快的,双手对搓,“蹭蹭”几下,紧搂苍老干裂的树干,小猴儿一样身手敏捷的攀爬上去,梨树好象一个慈爱的老祖母一样,任我在她怀里戏耍。我找一个好象椅子一样的位置,自得地坐上去,装模作样地翻着一页书,乌溜溜的大眼睛则爱透过树隙瞅着来往的行人。我第一次惊奇无比地发现世界是那么辽阔,我可以看到远处的麦田,看到更远的马路上影绰的行人。远方,谜一样似乎对我有了更大的诱惑。更多的时候,路上寂无一人,或者偶尔路过一个人,行色匆匆,却不曾注意到一个在树上的女孩。有时我会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四周静悄悄的,孤独第一次水一样包围着小小的我.而妈妈的喊吃饭的声音往往传来,我故意不应,一定要妈妈再亲亲喊上几声"吃饭啊,妞儿"我这才磨蹭着溜下树,旋风一样跑回家
三
梨花花期很短,常常一场春雨,一阵春风,就把那些娇嫩的花瓣吹落,地上花瓣如残存的积雪零落四处。嫩嫩的绿叶儿夹在那些即将开败的花朵中渐渐茂密起来。很快,那些树上落花处已有小小如豆的梨儿在风中怯怯地躲在绿叶儿妈妈身后,繁星一样缀满两棵梨树。
夏天到了。太阳已经有了不小威力。梨树绿叶婆娑,一地班驳阴凉。这里俨然成了人们纳凉避暑的好去处。常常忙完地里的活计,邻居们三三两两汲着拖鞋来在梨树下,男人们侃大山,来扑克麻将。女人们则常揣着一两样手工活,衲鞋底子,或者编织毛衣什么的。几个象我这样的小孩子在大人缝里钻来绕去,时时抬头瞅瞅头上的梨儿,咽着唾沫,估摸着多久才能吃。旁边的小河阳光下粼粼泛着波,间或有几个洗澡的孩子热闹着。梨树安静地守护着人们的快乐,偶尔和善地打量一下过往的行人,微笑着。
夏夜,小河神秘召唤着村里的女人们。白天,小河属于男人与小孩。夜晚则属于女人。女人大着胆子将自己从容恣意的泡进小河里,象一条自在的鱼。几岁的我,有几次跟着姐姐们一起洗澡。大家嬉笑的声音,撩起的水声,在静谧的夜里传来。黑漆的夜幕里,有风吹来,梨树叶子“沙沙”作响。可爱的梨树啊,你可听到了乡村女人的密语?
四.
随风而长,那些小梨儿已经小纺棰一样密匝着诱惑着行人的眼睛。由于梨树靠近大路,行人很多,因此,常常不等梨儿长熟,枝上半青不黄的梨儿已经进了馋嘴孩子的肚子里。尽管年年梨儿结的很多,却极少能吃到成熟的梨儿。记忆中有一年,母亲和哥哥想了个办法,请人看护。村里的一对年迈的五保户夫妇因母亲人缘好,很乐意帮我们看梨树。他们白天转转,夜晚守夜。母亲感激不尽,给他们送些粮食做为报答。
梨儿在两位老人的精心看护下,一天天,喜滋滋地长大了。我也因此多了项任务,每天放学以后都要转悠一遍。以自己有限的数学查查这棵树结多少,那棵树结多少。每逢遭遇暴风雨的夜晚,一到早晨,地上常常都是零落的叶儿和梨儿,那些青青的梨儿,咬上一口,涩涩的,不一会儿,牙印儿处就有了锈色。还远远未长熟啊,真是让人心疼。我常常为此难过几天。
金风送爽,那些鸭蛋一样的梨儿被阳光镀上一层黄色,在枝叶中掩映着绷不住笑脸了。终于,有一天,妈妈说,可以下梨了。小村沸腾了。邻居几个半大孩子,身手矫健,爬到高处手摘,或着用长长的竹竿往下扑梨,或在上面人用力摇晃着,下面人急慌着用网接。金黄的梨儿啊,欢天喜地的滚落在人们的口袋里、竹篮里、麻袋里,扑梨声,说笑声,夹杂着脆脆的吃梨声,甜滋滋,醉了农家的生活。母亲热情,总是把丰收的梨子让我们兄妹几个挨家挨户分给邻居品尝。在过去物质并不丰富的日子里,梨子给农家带来怎样的希望与甘甜啊!在我记忆中,怕再也没吃到过这么甜的梨儿。 五、
冬天来临,劳碌一年的梨树疲倦了。那些叶子渐渐稀疏,光秃秃地枝桠,班驳的树身,愈发显的苍老。几只小鸟偶尔飞来,“啾啾”鸣叫着,映衬着梨树的孤独。雪无声地落下来,落在层层枝桠间,一树梨花再次粲然而开。不过在幼小的我眼里,如果没有金黄的梨儿,怕是很难真正的吸引住我的目光。在我日渐长大,走出乡村,走向城市的岁月里,梨树渐渐疏远,连同那些童年的记忆,终至淡成一桢辽远的风景。
直到有一天,我吃着酥脆的砀山梨,猛然想起老家的梨树。问起母亲,母亲淡然地说,早砍了。我的泪,汹涌而出。我慢慢从母亲口中得知,自从我们一家从老家搬进城里,那片空地已经归别人管理,因为靠近大路,邻居家要盖房子做生意,早就把梨树砍了,门前也修起了宽阔的公路。现在老家已不隶属淮阳县,划归周口市管辖。我的乡亲们,早都家家盖楼房,做生意,日子光景好多了。就算再回去寻访,乡村的面貌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我再也找不到我心爱的梨树了。
窗外。春雨淅沥,如梦,如幻。我坐在窗前,遥望故土。记忆却顽固的回朔以前,而我还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顽皮的在梨树上爬上爬下。一探身,花丛中露出纯真的双眸和灿烂的笑脸。此刻,细雨霏霏中,两棵盛开的梨树,白云一样笼罩在我的乡村,渐渐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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