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在这些由钢筋和混泥土构造的建筑物里面,逐渐平淡无波的日子,咀嚼不出味道的生活,在这个多雨的季节,一切归于沉寂,一如平静的乡村夜晚。想到乡村,就让我想起了儿时,想起了袅袅的不绝如缕的炊烟。在这个雨季,乡村巷陌的炊烟,如云飘扬在瓦屋之上,在鳞鳞万千瓦瓣上和着淡淡的水雾,远望氤氲,一派朦胧,如入仙境。 这时赶趟儿似的来凑热闹的小雨,相携着乡村早晨浓厚的雾霭,把一份淡蓝或乳白揉进去,缠缠绵绵,写意成一幅乡村特有的水墨云雾画,让人有不尽的遐想,和风伴雨的韵味,感慨万物的灵秀。 浮于村廓的烟雨,就像穿着白衣的少女,翩翩起舞在山清水秀的田野之间。雨衬拖着炊烟的凝重和厚度,炊烟捎带着雨的情思袅袅升向天空,为乡村的晨雨平添了别样的景致。 是谁家推开了紧闭的门扉,打破了乡村梦鼾中的清静;是谁家的农人,荷锄挑担,把希望载植到了希望的田野;是谁家放牛的老人,牵出了几十年不断更新的田园和乡村。 记得小时候,每到农闲,父亲总要肩扛着一副木梯,将它靠墙搭在屋檐边,然后从木梯登上屋顶,开始捡屋瓦。将毁坏的、裂口渗水的旧瓦统统扔掉,然后将完好无缺的新瓦,一块块地顺着木梴由高向低摞过去,瓦沿搭着瓦沿,高处的在上压住低处的,严严实实一丝不漏。 到了烟囱的位置,就先把泥土烧筑的烟囱筒,一个个自上而下的卸下来。这时候的我总是很兴奋,从地上到梯上,从梯上到地下,屋里屋外跑进跑出,父亲时不时的阻止我,警告小孩上梯子很危险,屋顶的碎瓦片会不时掉下来云云。可顽劣是孩童的天性,更何况小时候的我当男孩养,胆特大。这时候房顶就像开了天窗,照的屋子里特别亮,我总是幻想着要是能在屋顶开天窗多好。父亲微笑着说,傻孩子,那样雨水不就进来了吗? 烟囱拆下来后,父亲就把稻草揪成团,塞进烟囱里使劲地擦,里面黑黑的烟灰就被擦掉了,露出它原本红通通的面目。父亲说,擦干净了,才不会得堵住,灶里的烟不会被挤压,火才烧得旺。然后又一块块从灶面摞起,直到屋面突出一米左右,在四周厚厚地敷些水泥,还把瓦片横着,让雨水弯道走,防止雨水顺着烟囱流到屋里的灶上。父亲本是个泥瓦匠,做这些事很在行。一双有力的大手做事麻利又细腻,那时候,父亲壮得像头牛。 说起来好笑,当时有部电影叫《小兵张嘎》很流行,里面有一个堵烟囱的镜头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谁知,有一次,我母亲在煮晚饭时火老是烧不旺,烟不出屋,怎么弄都不行。正好我父亲收工回来,发现不知是谁居然把我家的烟囱给堵上了。哥哥回家后才知道他刚才和伙伴打了一仗,一定是那小子打不过跑到我家屋顶堵了烟囱。哥哥气愤极了,刚才小小的胜利变成了骤然的失败,他决定以牙还牙去赌他家的烟囱。父亲硬生生的阻止了哥哥,冤冤相报何时了,还是算了吧。 前年,父亲在捡屋瓦时,差点摔了下来,幸亏及时抓住了横梁,才逃过一劫,却扭伤了腰。为此,我们让两位老人退掉了村里分的田地,他们还是坚持保留了部分旱地,种些油料杂粮。 村里许多家庭开始用起了煤气灶、电饭煲,电吊子。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喜欢用柴火烧水煮饭,除非儿女们拖家带口来看望他们时,才舍得使用那些现代化的很耗电的东西。去年,他们花三百元安了个烧柴的炉子,很节约柴火。把炉子门打开,塞满柴,用松树枝引火,不一会儿,铁质的烟囱烘烘作响,屋顶的烟囱冒着火星夹着浓烟呼呼地直升向天空,象宇宙飞船升天一样壮观,夹在古老的土制烟囱袅袅的烟雾中分外惹眼。 是呀,现在政策变好了,农民的生活大为改观。乡间小路铺成了水泥路面,农用车、摩托车承载了现代化的进程步伐,一栋栋高楼的抬高了乡村的视野,电视机、电脑改变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耕耘。 传承了几千年古老文化的经脉的炊烟,逐渐湮没在乡村进化的历史中。居住在高楼大厦的城市,总免不了时时怀想起天蓝蓝水蓝蓝的田园乡间。怀想飘飘摇摇升起在村落里的炊烟,怀想依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老乡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