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心灵置于自然,孕育情感。
我不倦于听眼睛说话的声音。
从隔着厚实屏蔽的隅角,听到夜莺的歌。那曲谱却是凉凉之露所作。
夜弥散开来,挤占了光的地盘。我亦消融,因为,左窥右探,已不能发现随形之影,是否还在跟随。幽幽暗暗之中,类如竹肉相拨之音,自深杳处游来,很隐蔽的穿透心的隔膜,仅有屏住呼吸,才能感觉。
今晚,乃无月之夜。因此,哀寞及愁丝,亦若夜色一样弥散。蓑翁心有所思,无以成眠。但无法觅得相应的方式,捡拾心的得失。所谓的尺牍卷帙,亦无省醒之字,能够发音,呼应脑之留声,疏浚思绪之滞塞。于幽渺墨漆中,不歇之虫,是不听我之絮叨,其音其声,状小小之锯齿,来回往复弄夜的幽约为零散,而成为呼吸的成分。即使,漫天之星,微弱的视线,却无以看清看懂我此刻经营的心情。就是如此隔膜着,运算未来的生计。
深远的东西,变得更加深远了,如记忆中的模糊到眼前清晰的现实一样深远;咫尺相近的东西,于感觉的范畴,用类于磁石之磁力,运营,同于手感一般,语感一样,不需要思维,就可以找到或说出。因此,还不至于十分麻痹,一些醒的成分,一些活跃的心理图影,还是如夭夭之花的余香,给予我一种心灵暗示。行走与停顿,仰视与俯瞰,都可以获得有益的性质,组织一副淡墨写意。如是,自己的声息,对于夜的渗透,还是有了不易抹没的痕迹。
徒劳,于密密之默墨,找寻发光的颜色,粉饰那些无力申诉的字。因为,这些字已经被夜浸渍,甚至脱落,失去偏旁或部首,散乱无序,遁远了原始。于这夜,即使能够搜罗全字之散件,却难以恢复原貌,以精准之秩序,说服所有的记忆,或印证所有的记忆。
我思索:若夜纯粹,那么,所有的不眠之客,皆幸运之至矣。清洁之夜,其若出山之初泉,于此之洗漱,不眠有何害焉?
谁掌管了夜的关键呢?墨色之浓,沉浸了故事,而故事中的主角,掩了颜面。
微弱的“动静”蚕食星光。灰灭之物,附于最低哑的声音,以幽灵之态游离。袅袅的野气,吞噬了夜的隐约,也若纤纤之藤,扯了新寡之妇素色的衣袂。
极其虚弱的萤火,似乎要说些夜的古籍,但仍旧循从了夜之逻辑,昏昏的睡去。
夜之沆瀣布置了“无底无垠”,魑魅披了比夜更黑的羽翼唱着“冥音”,魍魉裸了所有的獠牙舞着蹈着。
天界亦空荡,仙班的歌舞罢了。
于云之帷,于雾之帘,所有的秩序,似乎都在重构之中。所有的色彩,皆离形脱影,回归于夜的深层,而在重新酝酿。
这不是幻觉吧!所有说谎说假话的嘴唇,开始溃烂。所有作恶的手,皆被链住。音乐的声音,花朵的色彩,于山水之间弥漫。“自然”在描画着“自然”,人皆怀一颗纯净的心灵,快乐或安静。他们彼此相爱,互为需要;他们日里劳作,月下休憩。
谁能否认时间的作用,时间除了在你我之身打下深深之烙印外,还在经意不经意里雕刻了生者之墓志。成长亦非喜悦之事,于凸显的象形,发出凄厉的长啸之时,生茧的耳鼓,却意外的接受了激烈的震动。如是,心患了悸怵之症。不平缓的血液,把这种悸怵,传导到每个细胞。
我之自省,没有作用。看不见自己,不知己之所为为何为?听而不见,见而未听,如此之单向,如此之残缺的过程,无法获取本来就十分吝啬的现实的馈赠。饥着饿着渴着,任其消瘦。
蓑翁之浅显,浅显得似乎读不懂一片树叶所包含的春秋。这时候,虽看不见叶的憔悴,但可以察觉叶的孱弱,其不能留住一点蛩响,守住一丝青春色泽。蓑翁之伫立,即使站成一杆瘦竹,也不能谙熟一袭流云的可以负载多少岁月的沧桑。
星的光,也似醒非醒,不意之间,其若羽之飞,终不敌自身之重,而歇于生物之面表,敷了薄薄的一层,是否天意的叮咛呢?清凉之冷,漫漫,所有的脉络,皆被感染。微弱的幻想,随之而溶入汁液的巡回。夜由微凉而变得有点冷了,秋虫的声腔,少了通透,迂曲之间,总有凝滞,没有足够的能量穿越夜色的全部屏障。因此,断续,如同怕冷而少衣的人,打着哆嗦。
蓑翁不想说话,也没有要说的话。
眼中的黑白,心里的是非。它们有机地通联。蓑翁也许穷其一生,不能诠释最本源的黑白,使之化作“谨慎生活”的铭识,让“是非”去选择。
天底之下,本无圣贤的声音。其均为应物之感,谐物之得。
经验乃自然之花所成之果。其实对与错,互为因果;所有的是非,皆因是而非,皆非而是。不知蓑翁说得是否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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