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大明湖称作了泉湖。泉水汇融的湖。到了济南,除了赏泉,还得品湖。湖,是泉的映照,也该是湖的缩影。 流动的泉水自然成为湖的纽带,如血脉一般支撑了湖的恒定。一个怪念却倏地冒了上来,有朝一日这泉水会不会断流?倘若断了流,这湖还能存否? 也只一念而已。因为湖的景致已深深地吸引了我,令我的思绪投注于湖面之中。 时值初夏,漫步湖边,湖风款款,堤柳依依。近观,一大片翠绿的荷叶洋洋洒洒地飘浮湖边,像是湖特意辟出一方空间来滋养夏荷,以此来点染湖的风流。荷茎上的红萼正含苞欲放,却又含羞似的掩着绿纱。远望,环湖耸立的亭台楼阁一一映在眼帘。或矗立山头,犹如目视湖面;或掩映葱郁的林间,仿佛在呵护湖的静美;那些水榭花径则沿湖而设,与湖相伴相依,亲昵着湖,汲取湖的灵气。大明湖,就有了江南的风情,让我这个江南出来的人感到那般亲切,宛若又置身于江南名湖的意境之中。 清澈的湖水透出一点绿意,是环湖的杨柳所倒映,还是湖为了配合绿影而泛照?湖面就显得那样平静温柔,像仙子的裙裾轻盈地铺展着。捧一掬水,有点清凉,泉水的感觉立时涌上心际,仿佛隐隐地闻到了泉水淙淙的声响。这湖水是流动的,透灵的,也是静逸的,平和的。是泉水流注的湖啊。略显青绿的湖面,漪涟绵绵的微波,有点迷蒙,更宣染着宁静。坐在湖边,静听一种轻妙的回音,细观一轮微漾的涟波,浮躁的意绪渐渐地消隐。湖水的灵气,仿佛蕴含了一种定力,令人沉迷其中。 湖中的点点小岛,葱郁一片,像是一枚枚绿莹的珍珠点缀湖面,给湖装点出一种娇秀,让湖的景致更疏朗明艳起来。就乘着廊船,登临最大的湖心岛上。四面临水的小岛,绿柳环绕,清雅纯如,好一番情致。古朴典雅的历下亭耸立岛中,红柱灰瓦,八角重檐,朱梁画栋,轩昂端庄。岛就拥有了一种历史的积淀。据说这历下亭历经几多变迁,原先建于五龙潭一带,唐末倾塌,北宋以后移建于大明湖南岸,清康熙三十二年(公元1693)才在湖心岛上重建,亭上匾额“历下亭”三字为清乾隆帝手书。亭北的名士轩中,记录了众多名家文人与历下亭的因缘。据记载,唐天宝四年(公元745),杜甫曾与北海太守李邕饮宴于历下亭,并写下《陪李北海宴历下亭》诗。诗中的“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被人广为传诵,历下亭也因此名扬天下。小小一亭,累积了多少文化内涵。 不由地,我遥看湖畔倚立的江波楼、北极阁、铁公祠和遐园等建筑,哪一座没有一段历史、几多故事?以湖为中心,它们如一粒粒锈迹斑斑的珠子陪伴着湖,仿佛在诉说,又像在沉思。它们在为湖增光添彩的同时,即与湖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 我不由得又将目光拉回湖中,凝视轻灵的湖水。 那湖水,来源于城内的珍珠泉、濯缨泉、王府池等诸泉,可谓“众泉汇流”。“众泉汇流”而成湖,自是没错。然而,据郦道元的《水经注?济水注》记载:“泺水北流为大明湖,西即大明寺,寺东、北两面则湖。”原先的大明湖位置在今五龙潭一带。另有史料记载,早先的大明湖称为历下波或历水波,南至濯缨湖,北至鹊山和华不注山,也就是说大明湖、五龙潭和北园是相连的一面大湖。当初那阔数十里、平吞济泺的湖面,可以想见,泉水是那么充沛,甚而湍急,甚而雄猛。因为湍急,因为雄猛,从而冲刷出一个巨大的湖泊。这样的情景,随着社会的推进,已湮没在历史的灰尘之中。 泉,依旧灌注着湖,只是细水长流一般,将湖轻轻地滋润。 忽地,我的脑海里又浮上这样的疑惑:这泉水会不会断流?若泉断,湖还存吗? 我或许有点杞人忧天。 就先说说泉水的来历。泰山山脉充沛的降雨渗入地下,沿着南高北低的济南地势,一路浩浩荡荡地杀向黄河,偏偏被高高的地下岩石拦下。充满活力的地下水便各显神通地寻找发泄口,星星点点地冲出地面,尽情地宣泄出来,形成有名的“七十二泉”。泉城于是诞生。 长期以来,济南的用水都以地下水为主。虽挨着黄河,可这下游的水质乃是“一碗黄河水半碗黄沙泥”,怎可饮用?当“城市爆炸”的盛况下,使用地下水与泉水的喷涌相安无事的情景便得以彻底改变。有一天,济南的人们突然发现,泉水开始断流了。有关资料显示,自1976年至2003年的28年间,济南泉水每年均出现不同程度的断流现象。最长断流时间出现在2001年至2003年期间,竟达926天。没有了泉水,济南就被媒体喻为没落之城。 造成泉水断流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自然因素,比如济南多干旱少雨的天气等,更多的则是人为所造成,除了肆无忌惮似的浪费,甚而还有擅自开采地下水的,等等。好在自上世纪90年末期开始,济南开始了拯救泉水的庞大计划,并得以一一实施。人们又见到了涓涓的泉水,明澄,透亮。然而,趵突泉那一尺多高的水柱已成为永远的传说,大明湖的水位是不是也会如从前那般的高涨,自是也存疑问。 若有一天当大明湖的水随着泉水的枯竭而干涸,只能以回灌的形式来灌入黄河的水,那就犹如给它换了血液循环系统,湖便会感到沉闷不堪,浑不舒畅。 对泉水的呵护,也便是对湖的关爱。因泉,城而盛名;因湖,城而灵动。多么期冀眼前的泉湖生生不息,大明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