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竹青很客气,见到我总要喊声老姊妹。因为他和我妻杨庆秀都是陇箐人,并且都是同辈的。每个星期天十点至十三点之间,只要出门,都会在西门老百姓大药房烟竿烟斗市场看到他。总有亲人推他坐着轮椅而来。每星期赶场这天,不论寒来暑往,阴晴雨雪,除非病到难撑的情况下,到西门买毛料烟竿、烟斗都是他雷打不动的“必修课”。 在普定,私人办汽车修理厂,杨竹青应算第一。安织路还没修,他就在体育场背后整得一大片集体土地,并很快建起修车场。自己既当老板,又当工人,带起一帮徒弟,起早贪黑的干,经济条件越来越好,日子也越来越滋润。但有钱的他,依然一副农民打扮,依然以农民朴实的方式笑待亲戚朋友。业余时间,喜欢喝点小酒。遇到亲戚朋友,喜欢划两杯高兴拳。虽然年过花甲,人个子不高,且有些偏瘦,但划拳时喜欢高声大气,显得很有精气神。 人到一定时候,有一点良好的爱好,不容易感到孤独和寂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位老哥开始玩根雕。因朋友相约到丰林挖大圪兜,结果不慎被大圪兜砸伤,经抢救,命是保住了,可从此不得不与轮椅相伴了。在我看来,他痛苦的不仅是肉体,是从此站不起来的精神,更是暗淡的未来!好在他这一生积德,也聚了不少财富,家人对他照顾得比较周到,这让他精神上得到很大安慰。几十年忙惯了的他,与轮椅相伴之后,他还是闲不下来。会抽叶子烟的他,于是就想到做烟竿。别人做烟竿是为了赚钱,他做烟竿主要是为了欣赏。一根毛料的烟竿、烟斗,经他的手,变得光滑可感,形象美观时,他会翻来覆去的看,会因此而欣慰的微笑。做烟竿,在市场上,那些卖烟竿的,有的是用专业性电动工具,有的用专业性很强的一套手动工具。老杨用的是简单的纯手工工具。除了吃饭、睡觉和与亲朋闲聊,剩下的时候,都放在侍弄烟竿、烟斗的活上。 我不知他做这些东西,又专门拿出去卖,究竟拿做哪样?后来一打听才明白,他所做的这些形状万千的东西,专门腾出一间房子,在壁上钉上木条,木条上钉上钉子,然后用红绸将所做出来的工艺品系上,挂成一排又一排的,自己慢慢欣赏。就像画家在自己展厅欣赏自己的画,雕塑家在自己的展厅欣赏自己的雕塑一样,乐在其中。如果要好的亲朋看上他其中的一根,他一高兴,会慷慨的无偿赠予。在他看来,你看得上,就是对他工艺的欣赏,对他技术的肯定,对他人生价值的赞赏。 当有人慕名而往,选中其中之一的,他也会讨价还价。他似乎在用讨价还价的方式证实着他活着的人生价值。在他看来,自己虽已残疾,但活着并没有“白吃白喝”,而且还能创造“价值”,有自己人生的乐趣,并因此得到他人欣赏与敬重,且深深的感受着活着的意义。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活着,无论人生路上遇到怎样的曲折与坎坷,都能拥有老杨这样的心态,那是人生之幸、家庭之幸、社会之幸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