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死随风逝。死去的人,其终化为尘。虽说与其相关的事迹可被历史记录下来,那也只能算是陈年旧账了。然而有时候亲临了实地,触摸到了实景,便会有产生一种作家们较为推崇的状态——灵感的涌现,使得心头一震,便想起了诸多事儿来,其间意味也自然与平时不同。 不知为何,看过很多书,听说过很多事物,然此刻竟突然想起了余秋雨先生所写的《道士塔》中的王道士——王圆箓。此时此刻的我可能正处於前面所说的那种状态吧,想起王道士,我仿佛又看到了他那张唯一遗留的照片,以及他身后的莫高窟。但是我又仿佛看到了,中国的五千年文化以及满满的中国人,之后又聚焦到了王圆箓的身上。如此一来,我便也怀疑是否思绪混乱了,然而想到了的一些东西,自己却是认为应当说出来为好。 王圆箓,一个原本实在的农民,也不知怎的阴差阳错,竟来到了曾经烟火旺盛的佛家圣地敦煌莫高窟,并在这里居住了下来,也顺便的当了住持。一介农夫的他,来到了宽敞无人的莫高窟,自然是心喜有加,于是他便仔细的观赏了一下他的新屋。不观赏还好,一观赏他眉头便皱了皱。那墙壁上浮现着的一幅一幅的壁画,色彩鲜艳,线条交错,神态各异,以及一小部分文字看的他的头都有点晕。他看了足足整个钟头之后,终于挠了挠脑袋瓜子,一脸茫然地走了。他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他知道必须出去找吃的了。换上一身道服,拿了个缺碗,便走出了大门。说也奇怪,那时的人们也没几个钱,但王道士却能有这能耐,不一会儿功夫便化到了不少吃的,还有一点碎钱。吃饱喝足,回到住处,才想到应该为新屋整修一番。所以便用剩余的钱买了一些白泥,搅拌后便朝着那墙上色彩斑驳,栩栩如生的人物绘画泼去,一两下便清洗了一大片。然后他会心地往地板上一坐,显然对自己的工作效率十分满意,墙壁也看着顺眼多了。 王道士便在这种外人看来极端枯燥乏味的日子里过得安安祥祥,直到有一天,他的人生轨迹便开始了不同。那天的他本着修补墙壁的目的,却意外地发现了大量的藏书。识没几个字的他,翻了翻,看了看,没啥看懂,想置之不理。但是他心想,这些书籍隐藏得这么隐秘,肯定是有一些特殊。便决定了带到县城上去给官老爷看看,兴许能换几个钱。但是却不遂人愿,于是王道士也便忽略了这事。直到西方的人来找到了王圆箓,才显得这些书籍有些分量。他们用一点儿小钱,从王道士里拿走成捆成捆的藏书,而王道士也坚信他们是用于弘道的目的,并且看到了手中的一叠叠的钱币,便也欣然的接受了他们的请求。这样,他们来了几次,终于运的差不多了,才结队告别而去。临走时,王道士也满怀善意的挥手相送,甚至帮着他们装书上车。而外国人也报之一笑,并用相机定格了王圆箓唯一的一张照片,便匆忙离开了。我在想,那一笑不知是蕴含了多少趣味的笑,到底是对王道士友善老实的赞美,还是对王道士让他们几乎毫无代价就轻易运走一大批珍贵文物的感谢,还是对着这样一个末代王朝中的中国人的愚昧无知的可笑呢? 王道士绝对不会想到,他拱手让与他人的竟是当今中国人日思月盼能收回的至珍文物。也难怪,看着他们驮着藏书的车队远去,余秋雨先生会想到让他们停下里,但却是始终没能喊出口,生怕车队果真停了,然后归还了书,却不知何去何从。思来顾去,最终能想出的最佳的处置,便是交还由王圆箓保管。可是这绝不是一个好的办法。于是,透过漫天风沙,无垠碧空,唯有眼睛直望着车队徐徐离开,不敢眨眼,深怕错失了下一眼。更不顾泪水横流,只想默默地目送着这支车队并祷告它不会经历沙尘暴和狂风暴雨,顺利抵达它们的新住所。 回头找到王圆箓,想挥拳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想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但是王圆箓却露出可亲的笑容,热情的给你倒上一杯茶,自己也细细的品尝起来。望着那憨厚的面容和无神的眼神,你匆忙的喝了一杯,又转向他,双眼对视,然后转身禁止离开,全然不顾他在后面的挥手······ 回头一想,才猛然一惊,庆幸自己没有对王圆箓打出手和骂出声。并非是考虑到个人修养和风度问题,而是不知自己是否有足够理由对他出手。文物流失,不能怪在他的身上。当然发出这一观点,或许会遭到很多人的抨击。但是倘若真的要怪罪,那恐怕世人都有责任。秦始皇“焚书坑儒”的罪过不大吗?一部部的儒家经典如薪柴枯叶般被焚毁,有人对此喝止吗?看客们唯独拍手称快,而那被坑杀的儒士呢?又有谁对他们负责,只因读了儒学便葬送性命?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虽不至于焚书坑人,却令得百家渐消。其罪祸又岂弱于“焚书坑儒”,而又有谁应担此责?中国人用自己的手毁掉了他们自以为的反书、逆书。而在今天,却是无价之宝。 且不谈那么久远的事情,怕降低人们的信服度。就在王圆箓身处的清朝,在英法联军入侵北京前,那天朝的统治者们,对于他们所引以为傲的中华五千年文化有过一丝的思量吗?在外逃京都时,有注意到北京城内有多少千年文化珍藏吗?他们没忘记带上黄金珠宝、珍珠项链和锦绣龙袍,却忘了圆明园那堆积如山的文物,甚至连他们的开朝祖宗的画像都忘了,一干二净地赶上逃亡的马车,不带走一丝的顾虑。圆明园的上空黑云密布,地上火炎熏天,西方天边的云霞,深红深红的。这一处的空间变得极度的扭曲,竟容不下黑鸦的一声哀鸣! 文革期间,我们的文化界百花凋零。不管你是昔日的文学巨匠,还是“人民艺术家”,帽子一扣,你便改了称号。“牛鬼蛇神”、“走资派”各种莫须有的名号应有尽有。文物被捣毁,搜刮和盗卖,尤其是孔庙,自民国以来,起起落落,恐怕孔夫子神灵在世,也经不起这番折腾。一切与旧社会有关的都被打倒,受到破坏。我想当初为何他们没有把天安门这座古朝象征的建筑拆掉,估计是怕要开大会时,担心城楼被拆了,领导人只能坐着救生圈在护城河里发表讲话,而那是有多大不敬,于是便留了下来吧。 想到了这些,那些早已魂归故里的先人们,还能够趾高气扬的指着王道士的鼻子说是他葬送了他们所创造的辉煌文化吗?却不知是他们自己早已开了个坏头。而现今的我们又能够理直气壮地说王圆箓是敦煌藏书流失的“罪魁祸首”吗?殊不知我们也曾经当过刽子手。而王道士只是一个普通农民兼道士,他只是做了在那时代背景下他应该做的事。王道士不会为自己辩驳,他只是用那绝对诚挚眼光笑着望你,再拿起一杯茶深情一饮,然后像是对你说:是这样吗。而你也只能又大口而急忙的吞下茶,却再也道不出什么。 王道士是个普通的农民兼半路道士。他憨厚老实,无私地把一卷卷的藏书交给外国人就因为信任他们要弘道,要学习。而那些书籍也大部分还完好的存放在各国博物馆内。我当真没有勇气去拦截斯坦因他们的车队,或许没有理由和权利。我想谁也没有理由,唯有发现了这批书的王道士自己才有。而他在中国县官和学者的沉默下,欣然地决定把这些书交给外国人,让这些书发挥它们的作用,他想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一生做了如此的一件事,王道士也倍感欣慰,安详的走完了他平奇的一生。如今,敦煌莫高窟门外的河对面,王道士的圆寂塔毅然矗立其中,青砖黄泥,残破而却不倒,朔风凛冽,扬起层层轻沙。莫高窟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又见旺盛场景。我走向王圆箓的塔前,看见零落几束鲜花静静躺着,我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花,转身离开那风尘萦绕着的古塔。 岁月沧桑,尘飞扬;哀哀鸦鸣,魂归土······(作者:金色年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