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图书市场看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出版的一幅年画,纸有点发黄,但品相还极好,问售价说300元。这幅画最初只能在新华书店出售,那时也只能在新华书店里买到,没有别的渠道。望着这幅定价2角2分钱的年画,记忆把我拉回了近30年前的1975年,想起了那时新华书店里的年味…… 那时候人们的生活还都比较穷,即使有钱也买不着东西,吃好穿好是过年的第一大主题。所以说,年味除了是在逼近年关时街头小孩子们点放的爆竹声外,最主要的还是各家各户舌尖上的滋味。除了好滋味外,年味还有男女老少穿上新衣服脸上露出的喜悦和忘掉一年中苦恼的洒脱。 我记忆中的这家书店位于市区城乡结合部的北端,五间高阔的大瓦房面北坐南,门楣上悬挂着“新华书店”四个遒劲潇洒的红底白字匾额,“新华书店”四个字是1948年毛泽东在平山县西柏坡为新华书店题的字,全国统一使用,并一直沿用至今。书店门前左侧有株如腰粗的大芙蓉树,像把巨伞,为人遮阳挡雨。芙蓉树又叫合欢树,北方不多,所以有点显得珍贵而特别。夏天芙蓉树上开满灿烂的红芙蓉花,树荫下常常能看到有一两个小孩子或蹲在树下看书,或小人书,或课外书,他们痴迷地看完后才拍屁股走人。 书店是当时唯一与吃穿无关的地方,但同样可与吃穿一样给人带来快乐。 从腊月二十左右一直到大年三十下午,书店里的客流量一直不亚于年货市场。当然,年画也是年货,不过,还是有个区别,此方是精神天地,彼方是物质世界。 腊月二十后书店里的人流量逐渐达到高峰,人们冒着寒风涌来涌去。这时候,书店里的书几乎不卖了,炙手可热的是毛主席像和高高悬挂在书店四周墙壁上的年画。每幅新出版的年画都编上了号,大概编了120多号,也就是说,当年新出版的加上以往出版的年画总共有120多幅。想买那幅画就告诉售货员,售货员就从柜台里按号码拿出。 过了腊月二十五,书店里是摩肩接踵似春潮涌动,更加热闹了。书店从早晨开门到晚上关门一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顾客有从城郊区很远赶来的农民,也有附近刚下夜班刚睡醒的工人;有花甲老人,也有幼稚孩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人们买年画,小孩子买小人书。那时的年画与时代的政治相配合,似乎是政治形势的解说词,有革命题材的宣传画,有电影宣传画,也有山水画、牡丹红梅画,也有老虎下山画。“高、大、全”的英雄形象中浸透着坚毅和豪迈,山水国画里飘逸着简朴和纯真。比如宣传画有珍宝岛宣传画《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有《西沙儿女》、《草原英雄小姐妹》、《毛主席的好战士——雷锋》、《刘胡兰》等,电影宣传画有《闪闪的红星》、《白毛女》、《杜鹃山》、《青松岭》、《金光大道》等,国画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喜上眉梢》、《牡丹图》、《红梅傲雪》等。书店里的男女老少们个个仰面凝视,指指点点,人人交头接耳,笑逐颜开。这个说我要“45号画”,那个喊我要“66号画”,这个道我要“三打白骨精”,那个吼我要“闪闪的红星”……售货员应接不暇,累得手臂发酸,而她们的脸上没有一点烦躁的情绪,并且始终是春风满面,墙上的画与地上的人都很纯朴美丽。 书店外则是红色的海洋,春联铺满了一条街,有人支起桌子,当场挥毫泼墨,几分钱一副,写不应求,叽叽喳喳,更像一幅“闹春图”。 尽管没有充足的物质享用,那时的人们还是有精神愉悦追求的。这书店就像沙漠中一方绿洲,滋润着人们由于精神食粮的匮乏而导致的干涸、单调的心灵,使人们在漫漫长夜里度过枯燥的时光,也承载着三乡五里百姓精神世界的需求和愉悦。 现在,城市里的书店越来越少,每年都有大批书店关门大吉。最近据网上分析说,未来几年,全国近80%的书店将要不可避免地被网络替代,就是说大部分书店经营难以为继,将要关门消失。 谁能想到几十年后由于电子商务的发展,到实体书店触摸并购买一本书籍可能将是落后并且滞后——甚至是一件令人怀旧的事体了。(邯郸 王润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