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楼的南面也是一栋住宅楼，七层，中间隔着一个停车场，一条街道，两楼相距约有五、六十米，算是比较敞亮的，没有阳光被挡住的烦恼。没事的时候，我就站在窗前，研究对面这栋楼。白天一般看不出什么，楼里室内的人在做什么，根本看不清楚。晚上当然也看不请楚，但灯光是很分明的。我主要也就是在晚上研究这灯光。

　　现在有一种“黑灯率”的说法，我也从对面楼的灯光看出了它的“黑灯率”。绥芬河还算是比较热闹的地方，因为是口岸，很多外地人到这里淘金。本地人口也较前些年增加了许多。但楼房盖得也多，似乎楼房的增加比人口的增加还要快。就拿对面的楼来说，晚上一般都是居民回家的时候吧，但是从晚上掌灯开始到九点左右（我每天九点左右睡觉），亮起灯光的人家从来也没有超过一半，大约也就四分之一吧。亮灯最多的时候，是过年的几天，能达到六成左右。

　　这基本可以说明，这栋楼有将近一半没有人住。退一步想，考虑到有出门工作变动交叉等等因素，也可以断定至少有四分之一空着吧。

　　到了冬天，早晨六点天还不亮。这对我这样早晨上班的人是一种烦恼，因为稍不小心就会睡过站。早晨朦胧醒来，就不能确定该不该起床。继续睡，怕过了站；起床呢，又怕太早了。是对面楼里的灯光帮了我。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对面七楼有一家，早晨亮灯很准时，我躺在床上不动，一抬眼皮就可以看到。如果那家灯亮了，虽然天还黑着，我也知道该起床了；如果不亮，我就继续睡。用闹钟吗？被叫起来的滋味很难受，所以不用。

　　对平时经常亮灯的几家，我就根据亮灯的时间，推测那是什么人家，在做什么。

　　有时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已经一、二点钟了，看见还有几家亮着灯。我猜想，这一定是在通宵打麻将，或者是设赌局的人家。因为这几家经常这样，到我早晨起床以后灯才关掉。

　　有几家很准时，每到早晨五点左右灯就亮起来。这主要是在冬天。冬天大约有两个月时间，早晨六点半天才蒙蒙亮。我猜想，那几家或者是和我一样要上班，或者是家里有学生要上学。前些时候，学校早晨六点开始上早自习（尤其是初中）。天还不亮就冒着严寒披星戴月在路上匆匆行走的人，大多是教师和学生。我就想：是不是中华民族又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要靠孩子们这样奋斗拼搏才能拯救？我真的不明白，那些愚蠢的教育管理者们是怎么想的。难道让孩子们放弃一切应有的天性这样悬梁刺股刻苦努力，民族素质就能提高，国家就能强盛吗？

　　对面七楼那家也是这样。那是什么人家呢？决不会是当官的和有钱的，因为当官和有钱的人家不会住顶楼。那就只能是当地的普通百姓或者是外来打工的了。那家的父亲或母亲每天要早早起来，给孩子做好饭，准备好上学的东西，然后忍着心痛把孩子从甜睡中叫起来，吃饭上学。为了能学习好，早晨的饭必须让孩子吃好，所以父母就要多受累了。一家人这样苦熬着，将来能改变命运吗？

　　早起晨练的人，起来穿上衣服就出去了，屋里点灯时间不会太长。还有清扫马路的环卫工人和出床子开门市做买卖的人，也会早起，但他们一般不会在出门之前在家里吃早饭。只有教师和学生需要早早做饭吃饭，来应付一个上午的紧张学习和工作。我在学校工作，在走廊里走，经常看到教室里有学生爬在课桌上睡觉。我心里总是混合着气恼酸痛种种滋味。这些在课堂上睡觉的孩子，大概就是从那些早起点灯的人家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