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喜欢上了蓝色。
蓝的衫,蓝的裙,蓝的心情。
蓝色是一种有点薄凉的色彩。是属于秋天的,是一种繁华过后的沉静与自若。
路边,总有一种淡淡的野花在开。春天,春意料峭的时刻,它开了。微风中,一朵又一朵寂寂地笑着。夏天,百花盛开,它却没有了声息,独自在茂盛的草丛中沉默。秋天,百花谢去,它忽然又灿灿地开了。一片又一片,在我们上班的途中,凉凉地笑着。
它的颜色,是那种淡淡的蓝色,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那一年去天梯山石窟。途中,光秃秃的山,稀少的植物。但却在路过的每一道山洼里,矮坡上,或是干枯的河滩里,到处都开满了这一种细小的花。一片又一片,若佛一个又一个清凉的足印。远远看,一片微蓝,近了看,一朵又一朵诗意的笑脸。荒野之中,凛冽的山风中,只有它无忧无虑地开放。
也曾在老家的田埂边见过它。透着粉粉的蓝,比这儿还要淡一些。花开时分,比一个人的指甲大不了多少。藏在荒草中,若一朵微蓝的小火焰。曾问过母亲它的名字,母亲仔细的端详后说,它叫“羊蹄甲草”。我有点纳闷,如此诗意的花,怎会有这样的一名字?大概是因为它细小的原因吧!细问母亲,也说不上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世上万物皆有其缘,不必认真去追究每一种事物存在的真正理由。生命是高贵的,那怕它是一棵草。
拿在手里,它有一种淡淡的香。似不经意的,渗入你的鼻孔。微凉的香,让人的心立刻就静了下来。
它的小模样长得很像菊,但比园里的菊纤细许多。有着一种不规则的妖娆。我叫它“野菊”。
它有异香,叫它“野菊香”。
若爱情中不规则出牌的女子,本不属于她,偏要生生地夺。受尽白眼,受尽磨难,还要痴痴地爱,痴痴地等,只等到地老天荒,红颜变白发。一生一个薄凉的梦。
唐。元稹诗云:“不是花中独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宁愿相信这是野生的菊。野生的物种,生命总是顽强的多。一生轰轰烈烈,率性而为,看透了爱情看透了你。到了初秋,薄凉时分,一颗曾经不安分的心沉寂下来。淡然的眼神,平静的面孔。微凉的心情,微凉的爱。
又想起沈园中相遇的陆游和唐婉。定是初秋薄凉的日子,忽然在园中相见。四目相对,流泪两行。前尘往事一同涌上心头。曾是如花美眷,忽然就容颜枯黄。曾是风流才子,如今霜染两鬓。那时,园里定有这微蓝的菊。因为只有这种微蓝,才能配得上相逢途中的凄凉和无奈。那时,唐婉穿着一袭淡淡的蓝衫,白色的夹裙,鬓角一朵淡淡的菊。只有这种淡蓝,才能配上一个中年的女子的从容和自若。才能配得上陆游心中那一种无法言传的伤痛。一朵菊,从此沉寂在诗人灵魂的深处了。
没有谁比李清照更懂菊了。人比黄花瘦,海棠不依旧,绿肥红瘦,往事老。只有这薄薄的凉,淡淡的蓝,淡淡的心情,淡淡的爱恋了。曾是含羞,却把青梅嗅,曾是卖花担上,买得一支春欲放。而如今,花自飘零水自流,梧桐细雨,点点滴滴到天明。人生,但所有的繁华都已远去,只留一颗薄凉的心,在人世间寂寂地燃烧。
人到中年,爱情亦如菊。远远地看,默默地爱恋。却不走近,亦不走远。只管在心里钝钝地痛着。若大学子金岳霖,守徽因一生,并没有爱情的承诺。却情愿在她去世后记得她,在她生日的日子独自宴请她生前的好友。
她和他,十年前就分手了。但路遇,还能淡淡地点个头,轻轻地头问个好。无所谓爱,亦无所谓恨,只是生命中曾经温暖的人呀!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天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一生,若不经历年少时的轻狂浪荡,怎么能有人到中年的沉寂和默然?若菊,不从遥远的春天翩翩而来,怎有秋天的淡泊和平静?一生一个梦,少时痴狂莽撞,中年沉寂淡然,到了暮年,就只有一颗平和从容的心了。
走过茶行,忽然看见大大的玻璃瓶里,盛着许多的干枯了的野菊。买了,加了枸杞和玫瑰,泡茶喝。
菊,明目、清心、降火,平肝,有延年益气之功效。
菊在开水的冲沸下,骤然开放,在杯中上下翻飞,舞蹈一样。玫瑰渐渐的褪去颜色。只留红红的枸杞和菊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枸杞,是菊的心脏。
人淡如菊,心素如筒。
喝下去,微凉。尘世中,一颗浮躁的心,也渐渐地静了下去。
若一袭蓝衫,沉寂,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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