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来,西斜的清辉竟然洒落床头。目光轻移,窗外,一轮淡黄的月亮,静静悬挂在清远的天际,几丝桂花的幽香萦绕脑际,那些年,一起看过的月,又在心中缺缺圆圆……
那年,我一个人,携简单行李,从遥远的山村,抵达苍山脚下的师范学校。接站的校车驶入校园,车刚停稳,“九班九班”的叫声中,举了手的我,行李瞬间被同学接下——班主任带着先到的同学接车。下得车来,才看清接走我行李的,是一位娇小女生。脸红心跳中,记不清什么时候把行李抓回手中,记不清是否说过谢谢——那双白净圆润的手,却一直在眼前晃,在胸中挠。
那年开学晚,第一个周末就是中秋节。来不及熟识,联欢会就要要把自己展现。羞涩害怕中,甚至出现全班假装咬月饼,只听见彼此“咚咚”心跳的寂静场景。
班主任果断出击,定下击鼓传花的游戏规则,气氛终于逆转。音乐突然停止时——第一个出节目的人,被一个传递中的苹果“砸中”!唱完一首歌,由他指定下一个出场人。不知不觉中,快乐遇见了那位接我行李的女生。唱完歌,她修长的手指轮转,那刻,我呼吸都要停滞了——她要算“旧账”吗?翩然挥舞中,那白净的指尖,不屈不挠,穿过人群,不偏不倚,指在我的鼻尖上。凉意来时,逃避早已不可能……
晚会结束,洱海上升起一轮圆月,桂花般淡黄,似乎还有绒毛一样的云丝缠绕圆盘四周!对,黄月亮!就叫黄月亮!那后,我在心中给她取了这个桂花般温润的名字!
中秋节后,某种幻象不断出现:牵着修长的指尖,我们漫步洱海的千丝垂柳前……
懵懂的情愫潜滋暗长,终于,率先熟悉起来的两颗心默契起来。当年天旱,苍山脚下的校园不时停电。于是,晚自习时的教室成为一个梦幻场所。吹牛,发呆之余,我们找到一种娱乐方式——打扑克。于是,闪闪的烛光下,那小小的纸牌,成为某种情感的载体,一张一张,把爱意酿造舒展……某个夜晚的扑克大战中,我捉住纤长的手指后,再也不舍得松开。烛光跳跃,大脑膨胀,非常规的单手扑克按常规打了下去……
年轻的时光总是溜得飞快。转眼寒假,天南海北的思念,煎熬着少年的心事!
开学在阳春三月。一轮上弦微张的月,悄悄悬挂在洱海上空。只有月儿窥见了矜持——都等着对方先开口,诉说漫长假期堆叠的想念!可羞涩的矜持,傲慢的矜持,伤害着两颗敏感的心!
当上弦饱满,洱海粼粼的微波托着玉盘,依旧是一种谁也不愿败下阵来的沉默。月儿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微微悸动的心,开始死亡!直到某一夜,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我,意外发现,清冷的天空,一轮淡黄的月亮,弯着嘴角,似乎在嘲笑我……
那夜起,我很少看月亮。可不经意看到的,似乎都是淡黄的,似乎都是弦月……
四年的时光飞速溜走。苍山脚下,洱海之滨,无数足迹刻录的故事,都被那纤纤手指占据。终于释然时,毕业已到。而四年前稚嫩的女孩,似乎面容沧桑,她给我留言:“人生的道路漫长而艰辛,每个人都有值得留恋和回忆的过去。莫回首,去创造一片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七月,把淡黄淡黄的上弦弓拉得老长老长,我知道,思念的箭,已不可能回头……
那些年,我们一起看过的月,二十年后,依旧是淡黄淡黄地圆着。如今,面不改色的谎言,浮于浅表的道歉,油嘴滑舌的打趣……我们,早已俗世尘埃!而那些年的纯真,隐藏在记忆深处,只在有月亮的晚上,悄悄啮噬着渐渐老去的情怀。
那些年,一起看过的月,还好吗?
只有默念,唯有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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