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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年霜似花

时间:2012-07-27 21:06来源:天涯文学 作者:公子亦邪 点击:
  我并不怀恨,我想我还是不够去爱。行走至二十一岁的响板里,我的舞步期待着弗拉明戈。我偶尔想起花椒树下的露水,我看到霜雪不止六瓣的结晶,我怀念鸟儿孵化的蓝色的蛋,我不敢穿朝霞的衣裳但我可以试着穿上云朵。我在云南的海拔里开始眺望,眺望隔了一座

  窗外垂柳像是滴尽血色的鬓发,这个下午,天气在1700米的高原上是渐渐冰冷的呼吸。我刚刚看了《霜花店》,所以请原谅我文字的冰冷,以及我眼神中不知如何安放的死亡。说起来好笑,二十一年前的今日,太阳行至齐眉的美好处,我在冬日北方的霜花中,进入除了母亲之外的第一个襁褓。我想那日应该有朝霞,一场处决爱情或者人生的朝霞,像是染红的黄色衮服,或者刺入紫色侍衣的最后叹息。


  我就不免感伤了起来。对我来说,感伤是久违的旧情人,他总会引发你心底古老的疼痛。如今故人突然来访,面容霜色不见花颜,犹如单衣时节我转身遭袭的恶寒般,不知所措,没有来由。今天我就打满二十一岁的铜漏了,照理来说,我总有理由让自己只看到花,而不理会扎手的霜色。所以且让我从这霜原的构图中挣扎而起吧,我的腰下怕是有马,手中亦或许有箭。我被大食国的骏马托起,身后是霜色如草的荒原,在奔跑中我还来不及放出第一支箭,就有手臂劝住我的檀弓。那只手臂说,呼伦啊,古人昔有比翼双飞,你我今日挽弓两弋,如何?


  我如今还是呼伦,只是那只手臂,连同他尚未得到回复的话语,从此只在我的心里蠢动,和偶尔的梦中呓语。


  好吧,总是需要些喜色的,在这属意降生而非亡逸的日子里。我不想再写那些让人欲自行了断的诗词,也不唱一个个如夺魂钉的音符。我就想闭上眼睛,偷偷地,温柔地,从我不深的酒窝里掏出一窝黄莺的叫声,呼伦,今天你就二十一岁了。


  好吧,不去买霜花饼,也不进霜花店,且就从二十一年前的那场冬日的霜花说起。


  我是个角落和树林,以及月光和麦地的孩子。童年对我来说是一场漫长的秋日,干净的秋日,阳光或许正打在院内的葡萄架上,我在长满碧草叫声的小巷里,种植一株能长出宝剑的匕首。后园里没有人,妈妈或许在堂屋里缝纫,爸爸或许又正在被酒发酵,我用小手捂住脸,透过指缝和树缝看从喜鹊巢中飞出的天空。平原的天空并不蓝得原色,但他比梧桐树上的老鸹窝还要高,仿佛喜鹊睡着时呼出的梦。我觉得老鸹和喜鹊都是美好的,他们有着相亲相爱的黑色,尽管喜鹊还缀着斑驳的白,但我还是不忍心叫他们一个老鸹,一个喜鹊。我觉得他们都能在做梦时一个鼻涕泡就呼出天空,对于一个在无边无际平原上奔跑的孩子,怕是所有住在高处的鸟儿,都是可以制造天空的。


  我并不孤独,我只是偶尔没人理会时,就去逗每个角落的鼻孔。你要知道,并非每个角落都只打出满是灰尘的喷嚏,有一些,他们会喷出秘密的,带有蛛网和星光的言语。我去篱笆屁股后的树林,我仰头就看见灰白色的杨树的面颊。他们有着飒爽的白桦般的躯干,也有着烫了头发的蔷薇似的枝条,你抱着他们时他们是骄傲的男孩子,你爬到枝桠的漩涡里他们又是袅娜的女生。我就靠着一株白色,坐在木色的树墩上,看着隔了一条青色小渠的麦色原野。有金色的薄暮哗啦啦洒下来,我低头正好看见我蓝色的球鞋。


  童年是我离家时,黑狗摇动的尾巴,倔强地不肯停歇,直到我出了村口,我也还是拔不掉两只眼睛上长出的狗尾巴。但我走出村庄就开始长大,期间经过一条小河,我过了桥就发现篮球鞋的褪色。麦田在我经过的小径屡次青黄,河流融化或结冰,桐花抱朵儿又凋落,我到了学校才发现,妈妈订的书包已老到喊不出我的名字。我就在校门口停住,然后我走了进去,我对着后面空阔的大街挥手,书包里还有路上采撷的紫荆花,看到他几乎化石的样子,我知道我已经要告别童年了。


  少年是插在我心口的一把刀。我知道数年前我种在青草尖叫声中的那把匕首,他果真长出了另一把凶器。这凶器插在我的心口长达三年,以致后来拔出时,他已经繁生出了我身体的红锈。所有的鸟儿都不再制造天空,我每夜被突然陷落的天空砸得无处可逃。我躺在床上开始做梦,我期待自己长出翅膀,住在弹弓打不到的高处,然后学习下蛋和制造天空。我仍去小树林,却只选择拥抱秋天。小渠两边会有开出粉色花朵的淡竹叶,细细如不用力泣下的泪。蛇莓爬出抽象的心思,没人再把地黄做药,我也不再摇响他紫色风铃的花朵。夏枯草早就不在听蟋蟀的歌唱,还有荆兰,我拿着本草纲目细细咀嚼的所有植物,都对我的造访失去童年的药效。他们只是旁若无人地生长,风吹起时他们一起后退,我知道即使所有的草药放在一起熬煮,他们也绝对没有自信能医治得了我了。


  我一日日地对着墙壁瘦弱下去,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从窗外爬上我书桌的葡萄藤,阳光下通透如婴儿的眼睛。然后我出门去看,我看到满天款待的朝霞,以及朝霞里对着我笑的那只手臂。他没有骑马,也没有带弓。他只是对我说,那朝霞是我的新衣裳,他要我戴着翅膀飞到最高的桐树上,然后在一个不管喜鹊还是老鸹的窝里换上衣裳。他说他会在树下等我,但他没有告诉我,他闭上眼睛让我看不到所有他的神色,他只是想看看我的鲜血染透新衣的样子。


  少年是插在我心口的一把刀。


  在送往人生医院的路途中,我被路旁飘落的秋叶包扎,还有一个季节的雪花拿来止血,春天的时候就有叶芽从伤口破土,他开出夏日灿烂的花。之后两年的日子,我怀抱一株柿子树和无花果度日,我们的石榴从不结果,尽管每个春天他都努力的恋爱,幽会,和妊娠。我只知道从城市的夜空中看去不会有星空落下,即使落下,我想,我就躲在柿子树和无花果的下面。星星会和青柿子和成熟的无花果一起落下的吧,这样我就可以一边吃着无花果,一边兜着青柿子,一边踩着暖乎乎的星星了。


  我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开始思考人的眼睛,各种颜色各种表情的眼睛。我把白日里采集来的眼神丢入一碗清水里,滴入月光,就化解出这尘世的浑浊。我对着镜子梳理灵魂的乱羽,如果有不小心掉下的羽毛,我就把他递给阿甘。我知道会有人凭着我从血肉中长出的羽毛,去认证他命中的珍妮,或者就扔到流浪者的碗里,获一句德尔菲的谶语。我行走在人世,由路旁法桐树保护的人世,阳光在我头顶让我热爱,青石路面的脚印里我拾起一把孩童的大笑。我躲在角落,或许是一截被城市锯断的陋巷,趁着夜深人静,月光假装酣睡,我丢满大街的人们丢弃的微笑。我或者就用一双墨镜自挖双目,斜躺在街角一隅,我没有苏格拉底的胡子,我也没有荷马的嘴巴,我只是醉在酒桶里的第欧根尼,一边出示不多的言语,一边请求亚历山大大帝不要遮住我的太阳。


  我并不怀恨,我想我还是不够去爱。行走至二十一岁的响板里,我的舞步期待着弗拉明戈。我偶尔想起花椒树下的露水,我看到霜雪不止六瓣的结晶,我怀念鸟儿孵化的蓝色的蛋,我不敢穿朝霞的衣裳但我可以试着穿上云朵。我在云南的海拔里开始眺望,眺望隔了一座法门和金顶的哲蚌寺。我抱着黄土的平原,我跌进泥土就能生出白色的根须,我庆幸我还纯净,我还能够生长有药效的植物。


  二十一岁,菩提道和贝叶经,纷纷穿着草鞋来执我的木鱼。我把自己拍扁了夹在书中睡上一觉,明日起床再填满阳光和缅桂的花香。我洗清岁月所有的血迹斑驳,我种下的匕首,或者长出的刀剑,巷子里的青草又唱贝利尼的歌剧了。我什么都看不到,声音打磨所有的锈蚀,我吃一碗白粥就能变身稻谷,我喝一口清水就能流淌如注。我没有去呼伦贝尔,但我在自己的纸张上放马牧羊。我必须要努力地用汉字种植青草,因为我知道他们总是一夜之间就吃光,人类多年的积蓄。我想要下雪了吧,霜原上要下雪的花了吧。我停止岁月所有的武斗,我也不吐李白的绣口,我安静地喂你一勺亲煮的粥,看你的嘴角流出羊脂玉般的温柔。我对你说,我的马儿不来自大食国,我的弓箭也只以墨为食。你看着我,你的眼睛里有只脱缰的手臂在说,呼伦啊,古人昔有比翼双飞,你我今日挽弓两弋,如何?


  如何?卿做如何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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