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天忽然阴沉下来,大朵的云迅速地漂移着、堆积着,瞬间就跨过我眼前的窗棂,掠过我的头顶,像赴宴的姑娘一样迫不及待。越积越多的云层下,树头攒动,像身不由己的漂流乱了节奏,刮过脸的风带着泥土的味道,台风真的要来了,骤然降临的速度像新闻联播后天气预报的语速,不容置疑。我喜欢这样带伤害性的天气,关上门窗,风如鬼哭。生意火爆的粥铺早早收了摊,平日卖花生的老兵也不见了踪影,地面上的人都躲进了混凝土的格子里,亮着微弱的灯。仿佛只有这样的天气才能让人们感受到家的温暖和爱,鬼混的男人想起了老婆煲好的热汤,奔波忙碌的儿子挂念起年迈的母亲。这个生气的大自然看似无情却有情。
整夜的暴雨让我睡得香甜,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红彤彤的太阳早已刺眼地升到了半空,一切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场梦、一个谎言而已。揉着惺忪的眼睛,我隔着窗子看这个洗净的世界:街道、树木和房屋都亮亮堂堂起来,三五成群的人走出格子,像蚂蚁再次爬出洞口,谨慎而急迫地寻觅他们想要的食物,这种场景让我觉得滑稽,而自己,分明也是其中懦弱而卑微的一个!我不喜欢想到自己的渺小,也不想追问这个宇宙到底有多大,这个世界有多疯狂,可是,安静下来的自己就像沉入海底的气泡,明明知道自己的虚无却非要窒息着反驳。
忙得有些疯狂,在紧凑的时间里也耗掉了自己的抱怨。年审报告通过了,毕业典礼结束了,工作总结提交了,巾帼评估也交代了……回头看看,这一切的意义何在?活着的一个内容而已吧!在我看来,这些安排都是有目的的。因为活在这个世界里,统治者必须要制造些活着的游戏规则,被统治者才能疲于奔命,无暇顾及真理。这样以来,生命会好玩一些,欲望的种类也就多一些,痛苦的滋味深一些,幸福的阶梯会高一些,自由的代价也就会重一些……为了吃喝拉撒睡,还有更高的权力、信念、理想,这样的游戏是必要的,麻痹自己对生死的恐惧以及对生命虚无的追问其实是仁慈的。
而人生,大概就是不断说服自己的一个过程。说服自己不要恐惧、说服自己懂得妥协。小时候要懂得服从,长大了要有主见;失败要忍耐,成功要低调;对了要怀疑,错了要修正;在是非中摇摆,在冷热中调节,要不温不火地度过一生真是不易。纵然到了最后,还要学超然,学淡定,学着可以从容地面对虚无和一生可笑的追问。学着从容地接受这个世界创造的规则,也学着淡定地接受自己的宿命。也难怪俗语总是叮嘱世人:活到老学到老,不是学做事,还是做人啊!
想着自己这半年来做的事,一笔糊涂账。积极进取没收获,消极落魄不彻底,忙忙碌碌如一个提线木偶,掌声响起来时,幕布和疲惫的我就堆在了一起。而这世道恰如骨牌,一个又一个地被推倒,暗在灯光下的又何止我一个?我相信: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最高的权力,只有更多的欲望。这大概就是罪恶之源吧!而我,作为第一个倒下的人还抱怨这个世界,是不是显得既微弱又可笑呢?管他呢,至少,我还有质疑的权力。
欧洲杯就要总决赛了,这个圆圆的球不仅仅代表游戏,更代表着民族、力量、名望、地位和金钱。在这个阶梯式的欲望中,金钱看起来是最低俗的,但却是最致命的。犹太人有种说法:金钱是有生命的智慧,它不仅仅只代表着钞票,也代表着能力。这大概也算是人类自我游戏的一个方式吧,创造出更多的矛盾和机会,让欲望继续攀升。我看得乐呵,也不愿多言。这个世界需要演出的人,更需要观众。
已是下午了,太阳继续明亮地炙烤着这片土地。大朵大朵的云彩聚合在远方,空出一大块湛蓝的天空。我又想起前文的那句话:对了要怀疑,错了要修正。如此说来:这个夏天,我是不是该怀疑些什么,或者,改变些什么呢?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很多,但愿它是我继续行走的一种诱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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