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滚滚，轰轰隆隆在天穹里响个不停，闷热的街道上也传来喧闹的人声，孩子们更迷恋户外的生活了，七八个高高低低的小身形绕着停放的汽车、杂物奔跑、欢叫，郁闷的天空也还未落下半滴清凉的雨水。

　　欢喜大雨倾盆下的尖叫声，在并不惊慌的时刻观赏绝对真实的恐慌，那么６月间躲雨的哈尔滨人似乎更倾向于“作鸟兽散”这样的形容。

　　前日，一场急骤的雨惊乱了广场上排成队列以数百计正随着流行歌曲的节拍做着东北地正流行的“佳木斯僵尸舞”的人们。仿佛一次溃败的战役，各种尖叫声在雨点落下的瞬间响起，分不清呼儿唤女还是什么？诺大的广场在十几分钟内就空无一人，只看到极密集的雨水自南向北狂乱地追逐着越逃越散的人影在街道里铺开一张呼啸的大网。

　　俗称的《佳木斯僵尸舞》其实是有正规名目的《佳木斯快乐舞步健身操》，只是有许多“平伸、上举、侧平、耸肩”的双臂动作使擅于联想的哈尔滨人很自然地联系到众多香港鬼片中的僵尸身上，优美的健身操到了哈尔滨就成了僵尸舞了。

　　佳木斯人为这套自创的健身操拍了一个长达四十九分钟的视频，虽然清晰度不敢恭维，但人们皆身着质地不错的白色运动服，几百人如臂使指般的整齐就有很多好看。待流传到哈尔滨来，哈尔滨人很是喜欢，于是也学着做，还试着改动或加入一些现编的动作，虽然服装杂七杂八、五颜六色并不统一，但一丝不苟的专注神情和整齐的动作就仍能吸引很多夜晚出来散步的游人视线，仿佛游街舞的大型操一般，毕竟是不多见着。

　　乌云又仿佛是恶魔正张开了黑色羽翼，巨大的、无以匹敌的足以使心神恐慌到非奔跑不足以守护珍贵的鬓发和算不上十足豪华的服装的恐惧感在几乎每个广场人心间蔓延；说时迟，那是快，对身周以千计围观人群的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视若无睹，依旧贯注全部心神一丝不苟地做着动作的人们齐举在天里的手臂突然一乱，跟着就齐刷刷地落下，转瞬队伍就四分五裂，接着便看见广场口那只容二人贴身通行的曲道前就堆满了秋后大白菜堆一样多的人，就有边角打篮球的青年人纷纷翻越栏杆奔逃的，少有人还留在广场的屋檐下，人们只是狂躁地拥挤、推挤着想要迅速逃离这即将大祸临头的广场。

　　站在广场一角的台阶上可以清晰地观察到整个广场的动向，雨前也曾想跻身于大片的僵尸群中一起欢乐地舞蹈，享受健身的幸福。其实那是个极需要体力的活儿，不说脚下捏着拍子、提着膝盖只准行半鞋长的步子，肩膀在第二大节里要耸个没完，腰腹也得在第三大节中随着节拍扭个不停，最后一节更要慢节奏的哆嗦乱颤地锻炼腿脚，时不时又得踢腿，又要做小鸭子摇摇摆摆，最要命的是手臂动作抬抬举举贯穿全操，近两个小时的健身操决非疏于锻炼的人做得下来哪怕一个数分钟的小节。是以，听着欢乐的歌就好了，望着几近癫狂中的人们就好了，心神也能自然地放松下来。

　　广场管理人到底没有忘记“本身的职责”，在不需要打开大门以方便专用停车的时刻为可能发生人命践踏事件出现前打开了广场大门；顿时，潮水般的人流汹涌而出……广场外的街头，各式烧烤、卖衣服、鞋袜、玩具、杂物、水果的贩子们早已卷起铺盖逃得差不多了。

　　望着视频里的健身舞步，笔直的手臂，挺拔的身姿，洁白的衣衫，半尺半尺文绉绉的步子，体侧摆臂那一节更是好看，白手套漫天翻飞，真好似无数的蝴蝶一样，又衬着《兄妹来当兵》那首某一小节激情四射的歌，也就想成为其中的一员；但究竟是要做身体力行的事，也还接受不来随着节拍边平伸着胳膊边耸着肩膀真如“大队僵尸”般地随着队列前行。

　　由衷地钦佩那个老人有如此好的体力编出全套动作并传播开来，也还真的好奇为什么健身操那么像僵尸，尤其是大队人马“麻木”地做着同样的动作，甚至还有类似日本舞蹈的动作？不过好在视频、广场里皆没有他，不然真想责问他一番，为何编出这么累人的健身操？！然而终究某些动作表演得很是优美。当闲余无事，也还远离电脑的日子就常站在台阶上观看……

　　夜深了，广场中喧哗的人声已经在乌云压顶时自动清场到不可闻的境地，仿佛要撕破心肺的雷鸣也不再响起，只是远方还不时有电光摇曳，空静干爽的广场里一片黄光如水样清宁。仰望苍穹，彤云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