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闻到春天的香味，真香！前几天，哈尔滨下了第一场雨，树皮里就有了与往日干枯气息不同的味道，一洼一洼的清水滩在路面，倒映着枝条和天空，真美啊，久郁的心情也为之舒散开来。

　　可是，说什么好呢？清丽的词句隐身在茫茫人海中；那些人，似乎很熟悉，又好象全都很陌生，匆匆地来来往往，并不曾多望一眼旁的人，事和物。从药店归来的时候，我倚靠在路边的果皮箱上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眼前已经熟悉的街道、房屋，说不出的陌生，仿佛从来都是个来自异乡的匆匆过客。

　　邻家多日的清净，搬得干净，连一片纸也不曾留下，这使我不得不活在回忆里，极力搜寻着每一片记忆。冷冷地瞥着，腿旁窜过一只白中带黄的小身影，不由自主转头去看，直的墙壁，方的走廊，空旷的现实一弹指，就瞬然碎了幻象。

　　红的春天，绿的春天，盆中的吊兰吐露清新的翠意；长的窗框，透明的玻璃，一览无余是楼宇的坚硬。一幢接着一幢，近的高，远的细，苦涩的眼睛里读不来勃勃生机。凝视的时候觉察到出奇的寂静，渐渐走近的身影，穿梭流动的车形，换不出心弦的一丝波动。

　　下午的时候擦拭了房间，换来几分温润的幽深，仿佛夏日深翠的密林；想起蒲宁的墓志铭：“林荫道上一片寂静”。

　　在楼前，与邻居们机械地打着招呼，挤出几次笑意，缓缓地擦肩而行；耳畔，传来喧嚣的人声，鲜活生动的喧嚣，喧嚣在耳畔，在寂静的山谷之外。

　　楼道里，蒙尘的枯花在窗台上留下了无生气的苦涩。漠然地望着，转向下一层向上的台阶，辛酸的筋骨又要多添三分沉重。

　　天花板，每一个建筑师都会造出几近相同的天花板，真正赋予它不同性格的还是最平凡的粉刷工和时间，又一个涂抹匠。躺在床上，像个死雀般呆滞地凝望，粉薄处变得灰暗，粉厚处，莫不是天空里拉长的云迹，白得令灰暗也显露出愧意。

　　一盒去年的香烟沉默地留在抽屉的深处，躺在一旁的打火机不言不语。拉开的抽屉又关上，生命已在这里留下了痕迹。

　　想起那路面上的雨，一个男子伸出一支胳膊探在倒影的上方，另一只手举着相机拍摄；水中张开的五指已够到了高高的树尖，就象生命在呐喊着，向着高高的苍穹。渺小的人，高远无尽的天，总有一种不会屈服的意志……

　　陌生的人又变得熟悉，生活也泛起了微波，禁不得蕴满了笑意，眼前是一条熟悉的街道，街灯下橙黄生动光影，一个温润鲜活的春夜。移了肩膀，侧着脸，探望去一株株不言的春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