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讲起自己的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
为了活着
平又一次从死亡的边缘被拉回来。经过抢救脱离了危险,但不是病情加重的抢救,是自杀的抢救。
一次次自杀,人陷入痛苦绝望,世界充满黑暗。
几份遗书:
我可能真的不行了,来不及与亲人告别了。
我身体不行了。成,不得不和你永别了。梦,妈妈对不起你,答应你的事做不到了。我的生命之火就要熄灭了,你们,要保重!成和梦,谢谢你们二十年的相伴,特别是成!我的身体彻底垮了,已无药可治,无力回天
成:
我将tānhuàn,不能拖累你,我要自我了断。不要告诉梦真相,只说因病身亡,这张纸也不要让外人看见,切切!你一定要保重!坚强地挺过去,好好地生活,带好梦!
这两天身体发木、麻、硬、沉、头痛+++,心脏chan的厉害,情况不妙,眼睛也看不清了。
往事·回首
二00九年九月,某市某三级甲等医院。
在手术室门外大厅,严格说,就是过道走廊和楼梯结合处,人群拥挤,或蹲或站,或席地而坐,间杂人流往来。人们在等待。两侧是病区,门紧锁,不同“支系”的亲属和陪伴的人混杂在大厅,一脸焦急和无奈。
有时,手术室门开,传来医师的呼唤,唤病人的家属过来。人们期待里边传来消息。渐渐地明白,叫病人亲属,多半不是好消息,就非常害怕听到自己家人名字。
喊你让你再签字,是因为手术不顺利,发现了新的问题,一般是生死攸关的问题,让你“拿主意”。
签字,可不是件轻松的事。签字,不止一次。如果问什么是霸王条款,医界的才是真正意义的,充满霸气。
成和所有患者家属一样,入院即面对签字。你不能不签,没有选择。首先,来医院不易,能挂上号,能住上院,能排上名医手术,多么不容易。找人托关系,花钱许多,能不签,不签一切努力付之东流。其实,能不能做,医院清楚,该不该做,医院决定。只是医院不想承担责任。换句话说,手术做好了是努力或奇迹,做坏了你不能埋怨。对患者及家属来说,签字是一种形式,走的过场;从法律来说,文书是一种协议,对患者及家属有效约束。患者及其家属,无奈,痛苦,恐惧。“条约”,有法律效力,犹如古代登台打擂前签订生死状,提前声明,为强者开脱,为他开脱一切可能罪责。
现实生活中一直提倡政务公开,医务更需要公开,尤其是在手术失败。生死攸关大事,不能捂着盖着垄断着。患者、家属有许多来自外地,大多数人孤独无助,无专业能力,无话语权,无法保护自己的权益。迫切需要专业监督制度保护。
医生的责任,不是只告诉病人和家属如何危险。
治疗,包括手术,是医生的工作,工作应有工作的条例,工作应有工作的制度。医者的利益要顾及,可是患者的生命谁来管理?在医患纠纷时,医者觉得是弱者,其实大多时候患者无奈无助,他们才是需要保护的弱者。在整个医疗过程里,患者以至他的生命掌握在医者手里,绝大多数患者没有专业知识,没有占据主动的地位和能力,是接受者,被动者。他们在结果出来的时候有感激,也有发泄。无论哪一项工作,都有它的严肃性,有工作的标准,有科学的评价,有专业仲裁,医界既保护医者开展正常工作,也要保护患者的生命、生命质量和权益!
签字,这道手续,或者说是道程序,不经历的人不知那是一道关,鬼门关。不止一次。病人家属必须经历这炼狱考验。
和许多人一样,成来自外地。这之前,夫妻两人来往奔波多次,成工作忙,有时妻一个人跑。住院难,没有床位,排不上,通过关系花了钱才好不容易解决了问题。
妻住上院,成马上请假赶来。医院没有家属呆的地儿,让回住所等待消息。
主刀是名医,经常开各种“学术”会议,你稍一迟疑,错过时间就得别人做了。成为了方便联系,转到附近,在连片的医院周围“宾馆”区。
管床医生约谈。谈话,开会,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工作方式,谈话的话题和方式是固定的,谈什么是提前设定的,受众在内容和结果上不能变异;会议,只有听众与讲话人两种角色,听者不能提出问题,不能表示异议,不能表达意愿,也不许睡觉,要认真地点头或鼓掌。
不是签字的原因,成还进不了病区。亲人也不行,院方严格管理,要“外患”隔离。
这里的病房,与大医院的高贵极不相配,破旧的病房,特别拥挤,一个房间住了七八位患者。妻在和病友们交谈,围绕着从哪儿来,各自病史。一个女孩,坐在床边,闪动着大眼睛,望着成笑。成对她微笑,和屋里人点头。这里的人不用介绍,都很友善,互相招呼,本不熟悉的人们居住在一起,在病房里没有差别,没有距离。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其言也善。
妻领成去了医生办公区。医生谈病情,让他们考虑是否做手术,然后忙自己的事。
成和妻子两人无语,面面相觑,不做来干啥的了?哪有选择商量余地。
中午,坐在医生办公区,成签了字。下午成去原来住的地方取东西,为了省钱,妻先住在郊区。成转了两次车,又走了几里地,还没喘息,就接到电话让他回去,说医生找他。
傍晚他打的赶了回来,一位医生,受主任委托跟他谈手术风险。同样的话他又听了一遍。签了一张单子,条款细腻,有关风险甚至微小的问题没有不提到的。其内容涵盖犹如药品说明,列出各种禁忌,罗列可能出现的后果、引发的一切杂症,有一搭无一搭,一律提及。看了药品说明,害得病人尤其是年老的病人不知是吃还是不吃,战战兢兢,如同服用一剂毒药。
成感觉脑袋发木,迷迷瞪瞪的,难道真有问题?离开医院,他打车来到霓虹闪烁的商业区,上商场为妻买了一套新衣,尽管他知道手术穿病服。回到住处,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妻坐在病床前,等成,看脸色,也是一夜没睡。两人说说话,一位医生来叫,说主任叫家属去。
主任五六十岁的年纪,没有眼镜,但还是有学者的气质,名人嘛,带着不同行业都有的傲气,冷冷地问做不做,手术风险大。其实,之前他出门诊,挂他的号,他说得做,你还年轻。
“你认真考虑,现在不做还来得及。”
今天就做手术了,怎么还提这个问题,成诚惶诚恐屁股还没敢在椅子上坐实,“这,怎么意思?”他疲倦无光的脸流下冷汗。他恐怖得像上了刑场,被杀的好像自己,望着严肃的圣者,他浑身上下全是恐惧。圣者打了个自以为通俗的比喻,好像是什么吃的东西,“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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