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某日,凉雪纷扬。想起了去年的冬天,叶子早已经不见,雪却爽约了次次。偶有只片,也不过是人工降下,薄薄地,粉粒铺了一层,化去后留下浅绿的水影。
然而这个冬天,雪花终不再失约。雪影匆匆迷人眼,过客只影亦有踪。柳絮因风,遍恋密枝芳丛,疑是梨花满树纷纷落,却是星屑卷空飐初梦。彤云笑,纷纷世上烟潮,轻诵起“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枉自多情,自笑自嘲。犹未悬崖百丈冰,徒呵磅礴念,说却山河。书生意气,迂。而这“迂”怕是此生也挥之不去了吧。
有些事,可以从不记挂;有些事,可以在明朝便遗馈给昨晚的睡梦;有些事,竟也可以渗浸于不断长大的影子里——知也好,不知也罢——已注定跟随了你一世一生,陪伴你走过万水千山。若说有什么凭据,这“迂”怕也算在其中吧。
那年的雪,很浅,很白,干净得晶莹透明。他是一群孩子中的一个,胖胖的,很笨拙,总被其他小孩子作弄。这一次,大家打雪仗,六打一。他回家的时候快成了雪人。妈妈心疼地骂了他。他很委屈、很伤心,在被窝儿里哭了很久很久。枕子上的泪痕未干,还记着他的“誓言”:再也不跟他们一起玩了。第二天,他依旧快成了雪人。他舍不掉,舍不掉他和他们奔跑的快乐,舍不掉他和他们一起堆雪人的欢笑……至于誓言,他说,让那该死的誓言通通见鬼去吧。那年的雪,很浅,很白,很单纯。
老人们说,雪年年都一样,到了冬天就这么下着,下着。
而这年的雪,却格外让人心痛。他喜欢雪,却讨厌冬。因为冬的寒冷让他望而却步。可自从他喜欢上了她,他开始喜欢冬——这个她出生的季节。这年,冬天很冷,雪来得很迟很迟。这个懵懂的季节,他把她的名字写在雪地上,一遍、又一遍……他知道,不管他写下什么,大雪过后,一切都将不复存在,销匿在空旷寂寥的雪夜里。可是,他却不知道,简单的笔画早已刻进了他的心中,那个最难察觉和忘记的角落。这年的雪,很迟,很大,把一切都掩埋得不着痕迹。
年月悠悠,衰微只及肌肤。漫天飞舞的鹅雪翩跹成蝶,终是为着什么玉殒香消?哀思任是堆叠,肆意着纯洁,在凛冽的风里,诠释难以湮灭的湮灭。更迭,苍寒的黑夜,碎成晶尘的黎明与世界。那个等待六月的年头,我们懒于说感伤,只在白昼走着平常回家的路,只在人静夜沉的校园挥霍余温的叛逆,尽情重温摔倒在雪里的快感。不知道,你是否曾在那样的雪夜里独自驻留过在漆黑的教室里呢?彼时彼刻,你埋首灯下,写着只与考试有关的一切,你又会是何感受呢?不甘心,或对梦想的坚定?于我,一切只有雪后的寂静。
此时,我看着漫天的飞雪,竟难有所思、难有所想。我欲长留此处,但时间的齿轮却难以宽许我作片刻徒劳的彳亍。待我走远,偶一回首时才蓦然发现,遗忘许久的名字早已经失在了彼岸。相隔的,正是名唤光阴的河川。我以纪念祭奠逝去的怀念,不作优柔的踯躅,不作忸怩的留恋。凉雪纷纷,覆去了生命的各色冬夏。海角天涯,咫尺永隔,得舍两端,而生命的航向却从未回头。
云藏佳月,纷纷凉雪,静静馥郁了这雪意之冬,丝丝缕缕,凉意将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