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我曾通过自己在腾讯、网易、新浪的微博同时发出一封约稿信:
“某女在雨夜拦车,拦不到。有私家车主见之不忍,邀其上车。结果发生车祸,这素昧平生的一男一女共赴黄泉。难堪的是女人的丈夫与男人的妻子赶到现场后,看到车里的男女,无法不浮想联翩……这个故事会怎样发展下去?《爱人》月末杂志征稿,投稿信箱……”
收听我的200多万粉丝中,有500多人留言,89人认真地写了文章投到我的信箱。其中最常见的答案就是“剩下的一对男女结合了”。
这当然不失为一种可能性,然而给出这种答案的读者通通只是一句简单的留言回复,没有一个人去详写过程。似乎一个鳏夫,一个寡妇,既然遇见了,自然是天雷勾地火,一拍即合,顺理成章。甚至没必要去追究细节。
而洋洋洒洒写上几千字投稿的,则无一例外地写成了一部八十集国产电视连续剧大纲,绞尽脑汁地设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桥段,诸如:
妻子一直想害死丈夫,所以在他的车上动了手脚,制造了这起车祸。女人的丈夫查到真相后,经过种种设计,终于成功地报复了这个妻子;
车上的一男一女早就认识,而且是情人。他们想逼女人的丈夫主动提出离婚,这样就可以分他一半家产,因为知道这天晚上那丈夫跟贩毒集团有联系,他们秘密跟踪,想抓住他的把柄,谁知反而被黑社会杀害,制造成一起车祸现场;
车上的男人并没有死,而是变成了植物人。原来,车上女人的丈夫得了重病需要换肾,她经过多方调查,得知开车男人的肾和自己的丈夫相匹配,于是在雨夜拦车,想绑架他劫走他的肾,谁知发生了车祸,她自己也撞车身亡。而车上男人的妻子赶到现场,才发现自己跟这女人是大学同学,而女人的丈夫则是大学时代的班长,当年二女争一男,她输给了对手,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于是大度地捐出了丈夫的肾来换取爱情……
以上只是其中三篇投稿,其余八十多篇里还有比这更复杂更纠结难以重复的情节,但也都无外乎阴谋、设计、仇杀、通奸种种罪恶,一口气读下来,再抬头时,让我觉得灯都是黑的,云重天低得连呼吸也紧迫。
真难为读者的奇思异想了,但我觉得遗憾的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可以把故事简单化,朴实地写一个平凡人生的故事?
倘若生活中真有这样的意外发生,最可能的情况有哪些?
活着的男女赶到现场,看到这样的惨状,悲伤之余多少会有些怀疑。但是经过交谈和调查,确定车上的男女并无纠葛,于是反而对自己的多疑感到羞愧,决定好好地活下去;
丈夫赶到现场,看到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共赴黄泉,又痛又恨又气又羞。但是那男人的妻子却坚定地告诉他:我相信自己的丈夫,他是个真正的好男人,绝对不会背叛我,这只是意外。后来的事实证明,的确是这男人多疑了,他开始思考什么样的男人才算是真正的好男人;
妻子不肯相信这是一场意外,她开始多方调查,寻找一切的蛛丝马迹。在这个过程中,她了解到丈夫是多么的爱自己,虽然到最后她也无法确定车上的女子究竟为什么会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但也渐渐释然了,因为她曾真实地被爱过……
上面三个故事显然要简单得多,但也更符合人性与生活的真实。可惜的是,类似的文章我一篇也没有看到。那么多的桥段中,我看不到一点儿真,一点儿善,一点儿美,有的只是仇恨,只是伤害,只是背叛与欺骗。
在我们真实的生活里,在我们的周围,难道真的充满着这些混乱而丑恶的罪孽吗?还是生活太平淡,所以人们会想要经历特别曲折邪恶的人生?又或是看多了电视剧,被那些抄袭起家的狗血编剧们集体洗脑了?
很抱歉这次征文没有一篇稿件入选,而这也使我作为一个媒体人,感到深深的悲哀与思索:我们的媒体报刊报刊,我们的影视作品,究竟给人们带来了什么样的信息与映象?
《爱人》月末的文章中,同样不能避免每期都会有一些特别纠结沉郁的故事,但同时,我也会刻意地寻找最真实的感动与温情。
每天都有无数读者问我写作的技巧是什么?那真是一言难尽。但最简单的一个道理是:在编故事之前,你最好先想清楚自己要表达的是什么?不要急于猎奇,因为在你看来越是复杂的情节,就越可能落入窠臼,早已被电视编剧们用滥了;而你真正要表达的情绪或感悟,虽然也未必新鲜,却因为是你的真心,而必定有其独到之处,可以引起读者的共鸣。
所以,拿出你的真心来,让我们一起期待雨夜之后,明朝是个大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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