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数九寒冬,东北大地的河流就变成了根根玉带。这时候,孩子们喜欢在冰面上折腾,马车都从冰河上通过,老天爷用严寒,把天堑变成了通途。我们常年在辽河、大凌河、蒲河两岸施工,原本遥远的路程因为这冰就缩短了许多,跟着汽车过冰河,那是南方人想都想不到的。
我们这些从南京军区转业来的人,从没见过那么宽的冰面,第一次过冰河,战战兢兢,两条腿颤抖着,总怕一声爆裂,连人带车滚进冰窟窿。看到东北工友们自由地在冰面上奔跑,我们才稍微壮大了些胆量。这时候,总会听到哇呀一声大叫,不知谁摔了个仰八叉,在冰面上扔出很远,引来大家阵阵笑声。有人不小心把管钳掉落在冰上,那咣当声顺着河面传出很远。汽车从冰河上滚过,稍一打滑,就看见轮胎飞旋,磨起的冰碴舞起白烟,本来平如镜面的河面上,就留下一个个滑磨的车辙。人和车进入河道容易,有时候对面是上坡,想爬上去就困难多了,这时候,我们都是斜着或S行走,车辆要靠我们用镐扣出一些坎来,有的冰河中间低两面高,向岸上爬的人,如不小心就又滑退到了河心。我们从不敢盲目过河,都是跟着老百姓的马车或人群。
过冰河最多的是1980年,那年辽河大会战,冬天零下28多度,我们施工的许多井位都在九河下稍,只要去安装,必然要经过许多冰河。记得那年除夕之夜,我们安装完井架赶着回家过年,可就在小北河渡口,工程车硬是上不了坡,在河中冰面上上下折腾了3个多小时,这时候,远处的鞭炮声早已乒乓不息了。在前无村庄后无店的地方,我们想尽各种招术,可是汽车就是上不了岸。驻地的家属们把菜热了又热,调度部门反复追问回来没有,原本祥和的节日之夜搞得特别紧张。那时候没有手机,施工小队没有电台,途中发生了什么基地根本不知道。眼看到了夜半时分,如果再不归队,车辆和人都要冻坏。不知道是谁突然想到:把棉袄都脱下,铺在车轮下,把车上所有工具用人搬上岸。在刺骨的寒风里,我们别无选择,穿着毛衣搬远工具,把棉袄当作防滑链,又把钢绳当牵引绳用肩膀拉车,就这样,在零下30度的寒夜里,我们忙的满头大汗,终于把工程车拖上了路。这时候,许多棉袄已经揉烂,许多人的双手已经冻裂,特别是出汗后冷风一吹,那滋味至今仍然记得。等我们回到驻地,新年的钟声早已响过。
过冰河有许多难忘故事。有时候,河水在全冻前有落差,造成双层冰,当汽车和人员刚上去,猛听哗啦一声爆裂,几华里表层冰破裂,那声音把胆大的都能吓一身冷汗。看着汽车和人站在冰坑里,哭笑不得。好几次,我们在饶阳河边看到马车和行人困在那坍塌下的冰洞中,我们就帮着拉出来,也有许多当地人特精明,他们学会刨冰开道,变着法子折腾上来。有一次我们滑进塌冰根本上不了岸,只好顺着河道跑了十多华里,在一个小码头才上了大路。每到初春,我们是不敢随便在冰河上走动的,因为那时候冰雪已经融化,万一冰开落水,那就是大事故。2004年春天来的早,我们在女儿河西施工,早上还是从冰上跑过去的,可是晚上收工,眼看着冰层被上游来的冰凌鼓破,只好绕道回家。最惊心的是有次我们刚刚登上河堤,猛听身后的大河天崩地裂一般咆哮,只见整个冰河裂开大口,上游的冰凌被水冲击着翻滚而来,我们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晚上一分钟,我们就可能全部扔进冰窟窿,后果不敢设想。
在一线奔波20多年,走过很多冰河,虽然没出什么意外,但侥幸是安全的大敌。后来,油田不允许任何人、任何车辆从冰河上通过。
过冰河,那些场景是今生难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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