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黑格比”,要来了,终于是要来了!
实在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惧和忧虑。自从亲身经历了1996年第15号超强台风之后,但凡听闻有热带风暴形成或是台风要来登陆的消息,心里的弦徒然绷紧。
刚写到此,在做作业的读三年级的儿子跑来问问题,瞄到前面几句,笑着读着:“黑格比,终于来了!你在写台风啊!怎么用终于啊,好象你很期待它来似的呢。”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向他解释。台风,于孩子们而言,仅仅意味着不用上学。殊不知,那情那景,个中感受,惟有亲历过的人才能体味三分。
台风,是一种高速旋转着向前移动的大气流团,通常是在热带海洋的海水受热蒸发上升,遇到周围的冷空气进行补充后再上升,如此循环,越转越大,越来越强,而一旦登陆后,就象一个积蓄了无比强大能量的怪物一样,尽情释放其所有的能量,大有摧枯拉朽之势能。
一
那是一场罕见的风暴,也是一场罕见的灾难!
9月9日,正是入秋时分,这个南国海滨城市却在“秋老虎”的肆虐下炎热无比。树梢的末端都懒得有丝毫的摇摆,海湾里的海水仿佛凝固了如同绸缎一般的平整光滑,凝滞的空气夹杂着地表升腾起来的热浪使人连呼吸都觉得局促。这般情境,久居海边的人都知道,有风暴要来了!然而谁也没想到它会来得如此迅猛,那么激烈。
清晨,人们入场忙碌在上班的途中。八点刚过,天阴沉了下来,刚回到单位,稀稀落落听到些许同事在议论领导们刚到办公室就被临时召去总部开防台会的事。我想这也忒正常了,象我们这种主要业务都在海上的公司,只要是在热带风暴影响范围内,按规定都是要开会布置防台工作,组织海上工作人员提早撤离的。
过了半个多小时,从办公室出来,刚打开门,一股风挟卷着纸屑和尘土扑面而来,天色如黄昏。只见大伙纷纷到单车棚取车,边叫嚷着:走啊,走啊!回家防台了,台风要来了。
匆匆转身回去,关好门窗,断了电源总闸,骑上车飞快往家赶,心里直纳闷,防台会不还开着的嘛,这么快就来了?!出到大路,满是人声、单车铃声、汽车喇叭声,各式车辆充斥着拥挤的马路;人们带着各式各样的防台物资火速消失在归去的路上。
刚回到家,父母已经在忙得不可开交了:用铁丝拉紧钢窗、把阳台上的东西搬进来、早晨刚晾的衣服零乱抛在沙发上、各式锅盘都盛满了水、客厅中央的餐桌上放着蜡烛打火机手电筒和应急灯……
“你赶紧去幼儿园把丹丹接回来!”妈妈一见我进门就冲我喊,于是把刚跨进门的右脚抽回,转身一溜烟冲下楼。
幼儿园平时紧锁的大门早已打开,楼上楼下象炸开了锅一样,小孩子、老师、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们,全都扯着嗓子在喊着,接着了孩子的立马或拉或抱的往外跑,还没接着的焦急地拨拉着人群掂着脚仰着脖子呼着自家孩子的名字搜索着。有些小班的孩子被这阵势吓得提着小书包站在老师指定的角落里放声大哭。外甥女那会读中班了,接上她后一把抱起撒腿就百米冲刺。
二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此地曾遭遇过一次猛烈的台风袭击。当时恰逢天文大潮,海啸,成了一个可怕的潜在威胁,因为我们只住在离海边不到一公里的地方。
那个年代,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差,尤其是住房条件,在那个论资排辈的年代,能住进楼房的,都是些当官掌权的,大多数人都住在茅棚——一种金字顶,用厚竹篾、沥青纸和竹子搭建起来的简易平房(汶川大地震后援建的应急活动板房都比它强上百倍)。每排房子十余户人家,每间房约莫二十平方大小,中间用同样的材料不到顶的隔成两间,中间开一门,类似现在一房一厅的单身公寓。通常情况,人口多的家庭住一间,有的还会安排两家人一里一外住在一起。房与房之间仅用两层竹篾夹着一层沥青纸隔开,住这样的房完全没有什么私密性,晚上若有鼾声稍大点的,隔壁左右人家都能听到。正对着房门是一排砖瓦盖的厨房兼卫生间,五平方米左右,只能做饭、洗澡和小便,若要上“大号”须到四百多米开外的公厕(这个距离在紧急情况下是相当考验人的忍耐力的)。
住在这样的茅棚里,最担心的是两件事:火灾和台风。防盗在那个年代是不需被重视的,一来无甚重要物事担心会被盗,二来偷盗之人甚少。每年从五月到九月间,都是台风多发季节,因而一年里总有那么几次心惊肉跳、提心吊胆的时候。一到要防台,居民们就忙着在房子四周打钢钎,拉钢丝把屋顶捆绑住,以房台风来时把整排的屋顶掀走(由于靠近海边,空气中的盐份很高,金属极容易锈蚀,所以每年都要换)。我家在这样的房子里住了整整八年,家人都戏称为经历了“八年抗战”。直到1984年才轮到搬上了别人迁新居留下的旧楼房里,即使是旧房,也足以让人欢天喜地、兴奋不已的了,大有终于脱离了“贫民窟”的解脱感、荣耀感和自豪感,从此成了真正的城市人,最关键的是不再每年忙着数次的防台了,算是可以“安居”了吧!
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那场台风登陆的夜晚,眼看着整排房子在风雨中似乎就要被撕散了架子,“三防”指挥部的人打着手电顶风扯着嗓子挨家传达紧急转移的通知,要全部人员立即就近撤离到办公楼里去。于是人们穿着各式睡衣,用仅有的几分钟简单收拾,随后肩挑背扛着各种木箱、皮箱、背包和麻包袋,顶着风雨,在微弱的手电光帮助下摸索着进入楼房里避难,一路上还要随时闪避被风刮到的树木,很多人被脚底的树干和石头绊倒。
办公楼里,办公室、楼道、楼梯间、厕所、开水房,到处都挤满了人,堆满了东西,只能靠几盏应急灯才能辨清方位,不至于踩到其他人。后来听大人们说,海水已经漫到了离我们住地不到百米的地方。那晚,我们还听到一阵非常大的爆炸声,后来知道那是一艘停靠在军港里的军舰被刮到岸上,在猛烈撞击后发生了爆炸。至于那场台风夺去了多少生命,不得而知。
三
96年的15号台风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莎莉,英文是Sally。这个台风究竟有多大,当时没人说得清楚,据说处于台风中心的气象站的测速仪当时已被刮坏,测不到当时的风速。专家后来估计当时最大风力达到15-16级,约50-55米/秒的风速,也就是将近180-200公里/小时的速度。
“莎莉”登陆的中心正对着这个海滨城市。
那天,刚把外甥女接回到家,狂风夹着暴雨就在外面呼啸起来。电全部停了。无论站在房间里的任何地方,都无法感到丝毫的安全感,每个人的脸上都凝着沉沉的忧虑和惶恐。父亲和我站在客厅中央,紧张地盯着那几个铁窗。此时,外面那些只要能被吹动的东西,都被风带着上下翻飞。只要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硬物击中玻璃,风就会从破损处倾灌而入,只要有一处破损,就会使室内和室外的压力失衡,其他的窗户甚至会整扇被刮倒。一旦如此,满屋子的东西都能被卷起来到处飞,人处在其中就更加危险。
正在这时,一阵密集的旋转风吹来,只见其中一块玻璃竟然被风吹得一点一点的往里凹进来。我们不约而同的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手去顶着那块玻璃。风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反抗,从手掌传来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顶了不到两分钟,父亲感觉情况不妙,一把拉着我就往后闪,刚退到卧室门口,只听见“砰”的一声炸响,跟着一阵玻璃散落地板的声音,玻璃硬生生被风吹烂了,风雨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咆哮着冲进来。我顺手抄起一块厚木板从侧面走到窗边,将木板插在破损处,然后双手紧紧顶住,父亲拿着钳子和钢丝过来,忙活了一阵,总算把木板给固定上了。随后,再用旧毛巾和布块将缝隙塞住。再一看地板,除了玻璃碎片,还有许多随风而来的烂树叶和塑料袋。奶奶当时尚健在,她坐在里屋,双手紧握着夹在腿间,嘴里颤巍巍的念念有词,消瘦的双肩轻轻抖动着。
这边刚消停下来,从里屋传来一声巨响,跑进去一看,洗衣机上方的小窗户被一块拳头大的石块飞来击中,与此同时,旁边卫生间原本紧扣着的塑料门被整块吹掉下来。无奈之下,只好把餐厅和厨房通往外间的门关上,任由里面随风天翻地覆了。
四
(一)
有人没来得及找到安全地方避风,抱着路边的树木,双脚和身体硬是被风吹得飘起来,双手还死死抓着树干不放的。
有人被吹得收不住脚步,象太空漫步一样凌空而起,直接撞到墙上或水泥柱,有的脑浆迸裂,有的股盆碎裂。
有的空调外机被吹飞掉到楼下,被过路的不要命的人扛走了的。
有的被破碎的汽车玻璃扎穿手臂。
……
这些,都是后来朋友、同事们交流出来的在台风中亲眼所见所闻。关于这场台风的话题,在人们的茶余饭后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而我,除了在家里经历了种种外,在屋外,在台风中,同样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大营救。
(二)
当我们正在家里堵风眼,清理房间地板时,电话铃响了。一拿起电话,传来大姐急促的声音:赶紧过来,你姐夫被玻璃割到,要马上送医院抢救。说完就放了电话。一听到“抢救”两字,脑袋“嗡”的一下懵了,大家原本已高度紧张的神经愈发变得脆弱了。外面,台风的势头正劲。
焦急的父亲往大姐那边拨通了电话。原来,姐夫接到防台通知时,正开着单位的汽车在外面工作,而那时已经起风了。他想赶紧就近找个安全的地方把汽车停好再回家,于是他将车停进了我公司的办公大院,正对着办公楼大门的停车场。当他停好车刚推开车门走下来时,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办公楼门口那两扇巨大的落地玻璃门被风吹得炸裂开来,并顺势往外飞洒,站在十余米外的姐夫被其中一块长约二十厘米的玻璃恰好切中右臀部。据他后来说当时被切中时竟然一点都没觉得疼,玻璃口实在太锋利,飞得太快。那道门用的是8毫米厚的玻璃。
电话里只获悉如许的情况,姐夫的伤口深可见骨,血也止不住,如不及时救治将非常危险。此时台风登陆已有半个小时,将近九点了,感觉风势梢缓了些,于是赶忙穿好雨衣,出门取了自行车就往大姐住的相隔有三公里多的小区奔去。
刚出了小区,我就后悔骑了车出来。只见路上全躺着横七竖八被连根拔起翻倒的大树,电线杆连着高压电缆也倒了,还有来不及停靠的汽车和许多丢弃在途中的单车,情急之下只好连推带扛的往前走。
(三)
这时候,风似乎减缓了许多,四处藏匿着的人们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逐渐出现在路上。有的脚上只有一只鞋,有的干脆两只都赤着,有的衣服被勾烂了,有的在搬被翻倒的树压住的单车,有的仍然紧握着被吹得仅剩几根铁骨架的雨伞站在原地惊魂未定的。
过了一刻多钟,正当人们都以为台风已经远走的时候,突然风势骤然再起,只是这次改换了风向,也就是俗称的“回南风”,来势更猛,强度更大。这一回马枪,打得人们措不及防,尤其是学校的学生们。
“莎莉”登陆的时候,学生们都在上第一节课,在学校和老师们的组织下,得以在教室里安全躲避。当第一阵风过去之后,人们都以为安全了,由于断水断电及门窗破损等原因,各中小学校决定让学生们停课回家,就在他们成群结队的或走在路上,或刚坐上交通车时,回头风来了。
这里的楼房大多是五层预制板结构房,楼顶上都有用扁平方砖铺设的隔热层,用水泥沙沾结在一起,常年受风雨侵蚀和太阳暴晒,这些方砖在第一轮风中已基本被吹得松动或破碎了。此时,风卷着方砖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从高空撒下来,击碎门窗的玻璃,砸在众多尚未到家无处藏身的孩子们身上。痛苦的哭声、惊恐的叫喊声、狂啸的风声、玻璃砖块的碎裂声、树干树枝的折断声,四处响成一片。
各单位的防台应急分队、预备役民兵立即出动,一面把受伤的孩子们抢救回来,暂时在安全的地方进行临时救治,同时把散落在各处躲避的孩子护送回来统一安置,一面与各医院取得联系,受伤严重的立即想方设法送入院,轻伤的由院方派医护人员过来先进行必需的处理。
在一辆加长的通道交通车上,挤满了学生,当车驶到临近郊区的一个空旷路口时,前路被翻倒的大树挡住。交通车就象落单的动物一般,被豺狼虎豹轮番从四周发动攻击,车身左摇右晃,玻璃窗也有随时破裂的危险。幸好消防支队的队员们及时赶到,解救了这一百多名学生。
(四)
我好不容易来到了大姐的家里。这一路上,数次被风吹倒,根本无法站立,只能趴在地上,在一些平整的地方甚至是爬着走,还要躲过那些随时倒下来的树木和电线杆以及天上肆意横飞的砖块。
进得门,只见姐夫趴在床上,地上散着许多鲜红的纱布和纸巾,大姐的头发凌乱不堪。她哽咽着说不可以再等了,必须立即想办法赶到医院,给120打了电话,可是路不通救护车根本过不来,言语间满是痛苦和忧虑。
于是,我们和一位闻讯前来帮忙的亲戚把姐夫扶起来,替他穿好雨衣,搀着他跨坐在单车后座,向着医院方向“突围”。为防止对伤口造成新的创伤,只能缓慢推进,遇到障碍时还得轮流背着走。幸运的是当走到一半时,遇到了一辆救护车,才得以及时赶到医院。
门诊临时设的手术台上,早已等候着的医生们正忙着为姐夫动手术。当层层血色的纱布被剪掉后,眼前所见到的,无不令在场的人心惊肉跳:右臀部裤缝位置被玻璃切开一道18厘米的口子最深处达6厘米,盆骨在伤口最底处清晰可见,所幸的是没有伤到骨头和大动脉。
医生在紧张忙碌着,打麻醉、取手术包、清洗消毒创口,然后开始缝合。我实在不敢再看退了出来。后来听说由于伤口太深,要分三层来缝,共缝了120针。
五
台风“莎莉”所造成的破坏是建国以来所罕见的。广东、广西两地1000多万人受灾,死亡近四百人,毁坏房屋100多万间,沉损船只6000多艘。海湾里渔民养鱼的鱼排被全部摧毁;5000吨级的货轮被吹得撞上码头,两败俱伤;一艘军舰底朝天的翻沉在军港里;港务局18台标重195吨的塔吊全部被刮倒损坏,其中六台还翻到海里;不计其数几百吨重的船只被风浪抛上岸提;自重500多吨集装箱卸桥吊也被刮翻在海里;公司办公楼八楼会议室里所有的桌椅被从窗户“搬”到一楼;三层图书馆里的书和书架全部散落在整个场馆的一楼地面铺了一地。
……
这些,都是台风过后我在离办公室不到200米的码头所看到的惨状。
“莎莉”走后,由于水、电设施被严重摧毁,好长一段时间缺水停电,蜡烛、电池、手电灯泡、食品、蔬菜等等,各类物资的价格飞涨。据说此次台风让玻璃行业狠狠地火了一把,家家户户、各家单位都在排队等着换玻璃窗,其次就是那些做灯箱招牌的,街上几乎看不到有完好的广告招牌。
人们心中尽是浩劫余生的感觉。正因为如此,预报有当年“莎莉”同样规格的“黑格比”的到来,且说此地会受正面吹袭,无不令人恐惧异常。
六
(一)
9月23日晚7时半,饭后的人们在“黑格比”来临前照例要到超市里去购买一些防台物资,如今多数是买食品了。超市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孩子们倒是另一番心情,兴奋莫名,因为一来转天可以停课一天,二来大伙都拥到超市去抢购物资,弄得跟大过年似的,他们自然兴高采烈。童真,此时表露得淋漓尽致。
台风和地震,最大的不同在于前者可预知、可预防。然而,当台风的烈度达到一定程度以后,即使你可预知可预防,那就象一个被捆绑住手脚的人看着敌人拿着尖刀缓缓的刺过来,你不晓得对方会刺哪里,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伤害甚至死亡一点一点的向你逼近却无力反抗。
这天下班的时候,开着车看着沿途上熟悉的树木和广告招牌,不禁想,明日此时又该是一番怎样的情境呢?那一刻,多想此时即是明日了啊!每当台风来临时,内心的“鸵鸟”就会蠢蠢欲动,极想能身处异地、置身风外;又好想能一躺下就呼呼睡个昏天暗地,醒来时已是风平浪静。然而,事实从来不会随愿,每次都要苦苦忍受着充满了无奈和惶恐的煎熬。最难受的莫过于在漫长的等待中,感受着窗外一阵阵逐渐加强的风势,那些从门缝、窗隙间拼命挤压近来的风,发出抑扬顿挫的怪叫声,似乎要人们知道它的力量是无处不在的。
其实,无论你担心与否,风还是要来,要造成何种的危害,依然是会发生的。与其忐忑不安,不如蒙头酣睡。然终究无法使自己变得如此从容、洒脱,概因有了“莎莉”的触目惊心,从此活在了台风的阴影之下,当你处在一种走不了、逃不掉、惟有束手就擒的状况之中时,徒然会觉得人在大自然面前是何等的卑微、渺小、无能和无助。记得汶川地震中有现场记者感言,仿佛这地球上就没一块地方是安全的了。此时的我颇有同感。
一整晚,一遍又一遍地点击刷新网页,查看最新的台风路径图,恼人的是每一个小时才更新一次信息。每次都希望网页打开后呈现眼前的会是一份惊喜,风力减弱啦!风向改变啦!然奇迹并没有发生。琢磨了许久如何消除心底那份恐惧,最后,觉得戴上耳机,找几部中意的电影,把声音开大些,大到听不到那鬼哭狼嚎般的风声,或许紧张的情节能将注意力完全吸引过来,变成一只真正的“鸵鸟”也说不定。
(二)
月24日凌晨两点多,风乍起。
风头一波紧接着一波的来,每一下都如一下重拳沉沉击打在沙袋上发出的闷响,又如同无数双手在用尽所有的气力,推拽、踢打着房子四周任何一个可能松动的地方。铝合金推拉窗虽然都扣上了,但窗和框之间碰撞着发出很大的声音,窗玻璃上之前都用宽的透明玻璃胶带“米”字型贴上加固了,但仍然担心那些玻璃经不起如此猛烈的撞击;从门缝里竟然传来阵阵急促的极似卡巴监测到病毒时发出的“惨叫”警告声,《画皮》所要追求的效果莫过如是;整个人开始坐立不安,一会儿跑书房看看电脑,一会儿跑出客厅看看电视,一会又跑去看看各个空调外机是否还完好。此时,连卫生间的抽风机都被风吹得自动飞快的转了起来。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得知台风正在离此地约100公里左右的地方登陆了,登陆时中心最大风力有15级。心,稍稍平服了点,毕竟错开了台风的登陆点。折腾了一宿,终于想到要去睡会了,爬上孩子房间里的二层床楼上,蒙上头,睡了起来。
早晨将近八点的时候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再一次刷新网页,发现台风已逐渐滑过这座城市,然而,看着窗外和听着声音,风势丝毫不减,甚至仍在加强。天啊!坐在凳子上,竟然千真万确的感觉到最强阵风时整幢八层楼房都在摇动,一下接着一下。此时此刻,整颗心脆弱到了极点,几乎就想要跪倒在地祈祷。可又一想,我能向谁祈祷呢?老天吗?这外头发生的一切不正是它的杰作吗?
天啊,你让风歇息吧!好吗?求你了啊!
(三)
临近中午十一点的时候,雨渐渐小了,风也慢慢的缓了,“黑格比”渐行渐远了。简单的吃了些面条后,打着伞走出家门,首先想去看看停在公司大院里的汽车是否完好。楼道墙上的双飞粉涂料被整块整块的吹落,楼梯上铺了一层白,墙体上原本的水泥面露了出来;小区里的唯一的大榕树的树冠被吹断一半,其它的小树基本只剩枝条,叶子全都被吹烂了;街道两旁的树木,由于之前防台的需要,已经全部被作了“剃头”处理——所有的枝桠都被砍掉,只留一根树干,所以基本没什么倒的。
由于全部停工停课的缘故,路上很少行人和车辆。走了一圈回来后,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12年前的惨状没有轮回重现。后来,从新闻里得知,据不完全统计,因此次台风仍然有40余人被夺去了生命。
台风“黑格比”走了,将近十月,2008年的台风季节也将告结束。人们的生活又将回复往常。只是,这里的人们始终都要等待着下一个台风季节的到来,等待着下一次心惊肉跳的开始。关键的是,如何去使其所能造成的损害降到最低点。无法去改变大自然法则,就只有不断的加强自我抵御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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