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暖暖地从窗外洒进来,洒落一地的温暖,我如往常一样看向窗外,清楚而仔细。我知道,这已是五月了,暮春初夏的季节。窗外一抹绿意盎然的花枝小心的探进室内,静静地看着那抹安静而适意的绿,一种温柔的感觉慢慢泛起。
楼下隐约传来水木年华的那首《中学时代》,一段简单而纯真的记忆里的时光,在中学时代已经结束的现在,曾经的你和现在我还会想起那些曾不经意间走进我们生命的人吗?当水木年华的新歌一曲接一曲的泛滥如潮涌的时候,我却没有再为之感动,最初的感动来自那年的初三。
初三,那是最初衷的一年。
风中似乎又传来了苏格兰的风笛,断肠人不在天涯。
窗外,有雨声淋沥,初春的雨微凉有棱地再次访问此刻的情怀,忽然想起语文课上老师说得那一句:蝶随花飞,花因风落,青春的枝叶又会聚积多少绿?
从学校回来后,母亲看向我的眼神便有些闪躲,似乎不愿意向我解释什么,而我也无意再去问些什么。在教室里忽然晕倒被送进医院已是一个星期前的事了。窗外的雨飞进阳台,微凉微凉的,我忽然想去看看园子里那些据说已经开了的花,想去园子的青苔中寻觅春的本色,已是三月了,开花的季节,绿荫的故事,莲塘的花发蝶忙,雨中,应当上演许多许多的姿色吧。
准备出门的时候,爸爸说,医生说不碍事,挂几瓶点滴再吃些药就好了,不用担心不会影响中考的。我说,哦。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一滴触目惊心的泪从妈妈的脸上掉落下来,像极了窗外微凉有棱的雨。
住院的日子是淡淡的忧郁的蓝色,像一望无际的天空。
雪儿陪我走过蓝天下的一段路,那天,天空很蓝,云是软软的棉花糖,阳光柔和而温暖,下午是一天最消闲的一段时间。一个人在医院的花园里走得时候,看到了坐在花架下的雪儿,在专心地看着书,我忽然被那样的情景打动了,直到她从书中抬起头。令我惊奇地是她和我是同年生,更令我吃惊的是我们居然连姓名都一样,看着她,忽然有一种错觉,像是在看着我自己。
那天我们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轻松而愉悦,那天,我知道她叫雪儿,爸爸妈妈都在另外一个城市,她寄住在阿姨家里,在县一中读书。雪儿比我矮我一头,头发分成对等的两边,没有刘海,平平地束成一个马尾辫,垂在肩上。从雪儿身上,一点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她认真,宁静而朴素,但她也相当爽朗,热情而坚强。
那天的后来,我忽然问雪儿: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雪儿一愣,似乎没听清地看着我,我被看得心里发毛,一秒钟仿佛就像一个世纪,她笑了:能和你做朋友,真是幸运啊!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我们真得是很好的朋友,看着她明朗的含笑的眼眸,心里暗暗地想,雪儿就是这个多雨的春天的那片蓝天,清澄而透明,认识她才是我最大的幸运。我舒了一口气,雨后的气息凉凉地钻进鼻腔,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柔情。我想,雪儿大概也为这片难得一见的蓝天而微笑吧。
曾经相约考同一所重点中学,在五月的花架下,花香袭人,空气里飘过那首悦耳的熟悉的歌。淡薄的青色呈在眼前,便能使人感到一种和平,一种柔婉,并且使我有如饮了美酒,有如进了梦境。
落下来的花瓣在地上已有薄薄的一层,原来这花朵的青春已逝,无怪花香已远。
在花架下坐了下来,观看那正在一朵一朵飘下的花。花也知道求人爱怜似的,轻轻地落了一朵在我膝上,我俯下看时,颈项里感到一凉,原来又是一朵。它们接连着落下来,落在我们的眉上,落在我们的脚上,落在我们的肩上。在这样又轻又软又香的花雨里我几乎要醉了。
雪儿说,她出生在夏季,可是她喜欢雪,所以她的名字里便有了雪。
妈妈说,我出生的那个冬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我出生的那天,雪居然停了。阳光照耀下的雪分外的洁白美丽,妈妈偏爱雪,于是我的名字里也有了雪。妈妈说我是她心灵的雪。
我发现,夏天就要到了。妈妈把一大堆药片和我带回了家。我把一只精美的沙漏和一张美丽的信笺带回了家,那只精美的沙漏是分别时雪儿送我的,深蓝色的玻璃中洁白的细沙从空隙中穿过,仿佛掌心中便是时间跳动的心。她说,也许看着时间流过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于是,我把沙漏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沙子流动,发觉它即使流过去终究还是会流回来的,不过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仿佛可以控制时间的脉搏。我任那沙子穿梭着,却找不到时间流逝的感觉。那张美丽的信笺上雪儿别出心裁地用没有墨的笔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下她的住址与电话号码。“高中再相见!”她这么写道。我几乎是绝对相信这片心意会给我带来巨大的力量。
昏昏然中一下子走出了春季,春眠不晓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后来到喧闹的夏季。中考结束了,在大把大把的药片里与夏季相继而去了。成绩单上的每个成绩都让我微笑与流泪,都出乎意料的惊喜。我的手在颤抖,在那个明光明媚的午后我打电话给每一个好朋友,却翻不出雪儿的号码——在那美丽的信笺上一笔一划的划痕,我的心轻轻一地颤。
夏季如期到来,大片大片的绿意充塞在看向窗外的视线里时,微笑离开的是雪儿,流泪道别的是我。一场意外的车祸把我们所有的约定全都打乱,雪儿是来告诉我,终于找到了我最爱听的那首《中学时代》的碟子,她是来给我送碟的,是来告诉我,她已经知道了,我和她考上了同一所学校,而且更巧的是,虽然不是同班,但教室是一墙之隔。
爸爸告诉我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并不像电影中那样顿时黯淡下去,依旧是晴空万里,满天都是眩目的蓝色。以至于,我依旧觉得,我知道,雪儿在哪儿了,只不过比五月的那次分别,离我更远了一点。我依然能回忆起,她坐在花架下的笑容,回忆起那双清亮的眼眸。突然我有了一种冲动,想打电话过去,再听一听那熟悉的声音,可我却不到她曾经留下的电话号码了。
室内传来那首水木年华的《中学时代》,没有告诉雪儿,我也已经找到了,也没有告诉她,之所以喜欢这首歌,只是因为遇到她的那天,空气里飘过这首歌。
雪儿微笑,因为她知道她遵守了我们的约定,中考结束后送我那张水木年华的碟。
我流泪,是因为这一个约定却把她送了遥不可及的远方,那个名叫“天堂”的地方。
心无着落时,总想将它放牧到远方。着陆的心,地角天涯,总在近旁。
而我与雪儿,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却是天上人间。
楼下隐约传来水木年华的那首《中学时代》,打开窗,阳光暖暖地从窗外洒进来,洒落一地的温暖,我如往常一样看向窗外,清楚而仔细。我知道,又是五月了,暮春初夏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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