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的手 穿向那厚重的云烟
将一撮鲜活的月华
摊开在心间
是谁的手
伸进了沉寂的逝川
将一星浓洌的夜色
捣搅起来
是谁的手
搭上了我的肩头
将一身滞重的风尘
拍落尽尽
窗外,又是一个幢幢的冬夜。同一般的漆黑,将它的触角向我伸过来——我于是又惶惑在这一般的冬夜里了。
那先前的一个冬夜,从脑海的中央被托举起来;成堆的往事浪涛一般泻落,那海上越发分明的,就是一方浑然的,蓝乎乎的夜空。那一夜,母亲的发梢应没有微扬吧。这密密匝匝的夜空,没有一星半点的芜杂,甚至见不到一绺儿云来,是一块悬浮在大地之上的,温润的蓝玉石。它的上边生生的镶着一块圆润莹亮的白玉。微薄的芒从那白玉之上簌簌的落下来,打在巴满青苔的岩石上,依稀可见的肉红色的泥土里,些微的星沫儿也溅到了落落的林间。没有风的造访,但这月华的味儿,和着山间岚霭与冷寂的泥地的气味,竟也有着一种别样的干爽哩。在那个小土坡上,母亲不断的挥舞着漆黑的镰刀,砍下一簇簇的栎树的枝桠。新斫的小口散发着新鲜的香味儿,一阵阵的涤荡在稠稠的夜色里——于是,那夜又显见的多了一种蕴藉了。山下,零零落落的几户人家已经上了灯火。那些火光从窗子里伸出手来,将冬夜里枞树的影子拧的长长的,漫漶进了溶溶的月色里,又一头跌落到山谷的溪涧里了,分明的从四下里传过了“哗哗啦”的水声。这一个姣好的,柔柔的夜——它在我的心底里舒展着,又舒展着,已有了十年。从刚刚晓得事的孩子到现在的青年,时光也在我的身上流淌,浸渍了十年。但我悄悄的留下了好几桢这样的夜。分明,漆黑的月亮,映衬得夜空混沌般的湛蓝。这样的天底下,悄然默立的山岗,对着丛丛簇簇,黑黝黝的林木:音响暗哑为柔波似的夜霭,一段,又一段的从夜的弦上碾过——末了,竟在心间响彻起一串圆珠润玉般的音符。颤动了的夜幕,也微微的动弹了一下,终于把个朗阔的疏林绊的趔趄起来。漫山晃动的枝桠,磕碰的碎了一地的薄薄的芒来。
十年以来,它们挺挺的舒展在我的心间,不为召唤我,而是向着我的血里,掺着那温润的蓝,纯净的黝黑,更有那一抹熏醉了笔头的夜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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