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我总喜欢偎依在妈妈怀里或者和妈妈躺在一个被窝里，听妈妈讲很多，很多充满神奇色彩的故事……

有一个关于神仙的故事仿佛刻骨铭心，至今仍难以忘怀

妈妈说，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深山上的丛林里有一座庙。庙下有一个窑洞。窑洞里住着两个老人。当然是一对老夫妇了。他们的门前有一条清澈的小河，一如他们沧桑的岁月，日复一日，经年不息，在幽深的山涧缓缓的流淌着……

两位老人都七八十岁了，可膝下却是无儿无女的。老人在这里如在世外桃源一般，春种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勉强能够度日。每天窑洞前升起的袅袅炊烟，都会和寺庙里升腾的香火青烟融汇在一起，缓缓地飘向遥远的天边。

每天两个老人都会很虔诚的到庙上跪拜，进香，念念有词地敬神。由于没有猪、马、牛、羊肉做祭品，老头就下河捉鱼。于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土地爷、财神爷、灶神爷、诸葛亮、观音菩萨等神像前面，几乎每天都会摆上一条清蒸的草鱼。如果没有捉到新鱼，老人会把这条草鱼重新回到沸腾的开水里沐浴一瞬，算作新鱼，出锅后再毕恭毕敬的摆在神像的前面……

似水流年，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神圣的神灵也如影随形地陪伴在他们清苦的日子里。

有一年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小河也慢慢变瘦，渐渐断流了。小河里几乎再也找不到一条小鱼的影子了。老人家的米缸面罐几乎净光了，看着可以食用的东西一天天在减少着，老人的心就一天天在揪紧---遇着饥荒了，怕是要饿死了。于是二个人就去河边选择了墓地……

家里剩下最后半碗面粉的时候，老人炕了一个饼，毕恭毕敬的摆在神灵前祷告——因为饥荒，他们怕是要驾鹤西去了，唯一的希冀就是求神灵保佑，在阴曹地府能够享受荣华富贵……

当天深夜，两个老人都难以入睡。可是他们分明听到自家的房门在轻轻作响——那是一种难以察觉的若有若无悉悉索索的声音。第二天老人打开面缸，一下子给惊呆了，昨天分明已经见底了的面缸，现在却是满满一缸雪白的面粉。老人用手抓了抓，再用嘴咂了一口才算相信。半晌，老人还端坐在那里出神。他知道这是神灵在保佑自己。

满满的一缸面粉，一个月光景就又快吃完了。老人就又炕了饼去庙上祷告。于是，深夜的窑洞里又传来那种难以觉察的若有若无悉悉索索的声响。同样，本来几乎见底了的米缸，竟又是满满的一缸面粉。

又一个月过去，又要米光面净的时候，老人又去庙上祷告……

不知怎的，这次老人却特别的好奇。他决定要在夜间蹲在自家的窑门后面看个究竟。果然，深夜屋子里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一个人面羊身，白发苍苍的小神，驮着一袋面粉，悄悄地开门，悄悄地放下，悄悄地倾倒，悄悄地离去。于是，第二天本来几乎净光见底的米缸，又是满满的一缸面粉。

老人竭力压抑着砰砰的心跳，向着神羊离去的方向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

一天老人又去庙里上香，遇到了一个瘦骨如柴的香客。那香客在痛哭流涕——香客已经断米断炊，吃糠咽菜多日。看着香客一脸菜青的样子，老人把香客领倒家里，吃饱喝足，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家里的秘密告诉了香客：“你炕一个饼，去庙里跪拜。夜里会有神仙过来，驮来雪白的面粉……”

转眼已是隆冬时节，水瘦山寒。老人家里满满的一缸面，一个月光景就又要吃完了。于是，老人又去庙上祷告。入夜，老人熄灯歇息，等待着那熟悉的若有若无悉悉索索的声音。可这次却一直也没有等来。黎明时分，老人悄悄地走近了米缸——净光见底的面缸依然没有一把面。老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寒地冻，瑟瑟发抖的两个老人畏缩在墙角。星光里他们无助的对着窑洞外的柴扉发呆——现在真的是已经无米下锅了。几日过后，依然看不到老人家里升起的袅袅炊烟了。再过几日，小河边留下一个合葬的新坟。

妈妈把故事讲到这里就嘎然而止，让我猜为什么……

儿时的我只能对妈妈说，那一定是神仙家没有面粉了。妈妈笑了。让我再猜。那一定是神仙生病了。妈妈还笑。

再后来，我依然缠着妈妈再给我讲别的故事，妈妈就先让我接着猜这个故事里老人家里再也没有面粉的原因。

我猜，那神仙是很灵验的，知道投桃报李，懂得受香显灵，危难之时显身手，可是，神仙怎么能够忍心看着老人饿死呀？妈妈点点头，却依然用疑问的目光看着我。

我说，老人把机密泄露出去，那神仙就不高兴。妈妈说，为什么。

我说，你想呀，每天进香的人那么多，那么多人都面临饥饿，那么多的人都需要援助，神仙就是三头六臂也是爱莫能助的呀！厚此薄彼，神仙也招骂，是吗？妈妈点点头。

我说，神仙的面粉也不一定全是从天宫背回来的。说不定是打富济贫得来的，没准就是偷人家富人家里的。如果法海是个富人知道神仙是偷自家的面粉给那个老人的，怕是也要水漫金山的。妈妈点点头。

我说，另外就是个“度”的问题了。你不能每个月都缠着人家神仙送面粉吧，那样神仙也会累死的……

我说，上帝只拯救那些能够自我拯救的人们。

我说，过度的依赖，会让人自掘坟墓的……

妈妈说，知道为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吗？（周顺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