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那深邃的路,听着远远飘来的二胡声,清幽而婉转,宁和而淡然。 乐声款款,朦胧的记忆中,是那清白灯光下,坐在藤椅上的安静的外公。哼着小调,拉着二胡,那个画面,渐渐清晰…… 打小起,就喜欢看外公拉二胡,听不懂什么曲,但还是陶醉其中,尽管不解,不解外公为何不看电视,不去散散步,也不去找人聊聊天,就喜欢坐在那锃亮的藤椅上,无论夕阳,不论明月,只管拉上几曲,悠然自得。 外公几乎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睡觉,看书,眼神似一汪清水,一潭碧月,风过也无痕,很少泛起笑意。自打我记事起,外公便一直如此。 舅舅到了外地安家立业,母亲拉我到了上海,外公便一直只身居住在那老屋里,一直坐在那儿,坐到二胡声起……明月虽在,何照他心? 外公有时也喝酒,喝一小杯白酒,外公还喜欢吃炒油渣,那是他每餐必备的“佳肴”。久了,我们差点忘了,外公记得。 每逢春节,外公总会特别开心,眼神似星光,盈满暖意。也只是那几日,外公不再拉二胡,不再哼小曲,不再品白酒。一家人,其乐融融。 看着他抱着舅舅的儿子,眉开眼笑,乐呵呵的。我想在很久以前,外公正这样抱着母亲那辈人,抱着,牵着,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又一点点远去…… 后来老屋被卖了,外公住进了舅舅留在故乡的房子里,换了把新的二胡,红木、白马尾、蟒蛇皮、订制的,沉重而不失悠然,若用它来拉曲,绝对好听!但外公没再拉过了,至死,都没…… 获知外公癌症晚期时,全家忙乱,安慰外公,还四处寻医问药。 但外公却仿佛轻松了,眼中时常挂着笑意,如朽木般干枯而又不失坚毅的脸庞焕发了新生,月光流淌,灯光氤氲。外公开始时不时打哈哈,开玩笑,逗乐,全然忘记了病情。 外公走的时候很安静,像一片叶子,轻轻地飘落。全家都溢满了悲伤,只有那把二胡静静地躺着。那是属于外公的,他的遗物。 老屋不再,夕阳下,二胡声远……远远的,又漾在我的心底,静静地。 总会在那些月华如练的日子里,想那一潭清水,是外公的眼,苍老而慈祥,伴着二胡声,悠扬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