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秋,一场渴盼已久的大雨将一切清洗纯净,令人清新、凉爽、舒适、惬意。唯美的时刻,即将迎来亲爱的父亲七十八周岁诞辰。送一份怎样的礼物给父亲好呢?我知道父亲最喜欢我的文字,就让我籍一支素笔,铺一方素笺,怀满腔深情,为我亲爱的父亲唱一首生日的祝福曲吧! 七十八年前的农历七月二十日,一个普通的山村农家喜气洋洋,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爷爷奶奶终于盼来了他们第一个儿子——我的父亲。他们将其取名“龙飞”,期望他仕途得意,光宗耀祖。虽然正值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因为爷爷的哥哥即父亲的伯父在湘乡谷水经商,有一些薄业,爷爷奶奶便将达到学龄的父亲送到谷水,让其有机会上了两年高小。父亲从小聪敏超群,学业成绩极佳,每个学期的学费都能用奖学金替代。后因抗战加上家境贫困,父亲不得已终止了心爱的学业,回到老家,用稚嫩的双肩,帮着爷爷奶奶挑起家庭的重担。 爷爷奶奶共养育了六个孩子,父亲排第二,在三个男丁中,父亲是长兄。父亲个头不高,身材相对矮胖,但浑身上下沁透着一股惊人的魅力,洋溢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儒雅谦和,阳刚十足,慈爱中透着威严。父亲既秉承了爷爷奶奶善良宽厚的天性,又历经几年书香翰墨的侵染和儒家孝悌文化的熏陶,具有非同一般的品性和修为,勤劳、孝顺、博爱、善良、宽厚的品德,一直伴随着他辛勤的一生。父亲是好儿子,好兄弟,好丈夫,好父亲,好子民,每一个角色都演绎得完美无缺。父亲的模范作为,让爷爷奶奶倍感欣慰,让叔叔姑姑有了表率,让母亲享受了一生的幸福,更深深地影响着我的人生。 当解放的号角吹遍神州的时候,父亲尚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年,有着一定文化的他,报效国家成了他真切的心愿。面对如火如荼的社会主义建设高潮,父亲满怀热情,倾力奉献。父亲是新中国高级社的第一任会计,也是第一任信用站会计。将近半个世纪的光阴,父亲用他的勤奋,伴随着那把简朴的算盘,将村里的每一项收入和支出算得分毫不差,也将村民的余钱聚集存入信用社,为村民获取每一分利息而来回奔波;或为需要贷款的乡邻提供咨询和帮助,力促他们尽快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父亲也是一位全能的农民,是村民的主心骨,“水、肥、土、种、密、保、工、管”的农业八字宪法被父亲运用得娴熟自如,所有农技无一不精,抽水机、耕种机等新农具推广,更加离不开他的悉心指导。改革开放分田到户后,年过五旬的父亲又被推举为村主任,村民的冷暖、村级的管理成为了父亲最重要的责任和担当。多少次,为了调解纠纷,解决村民生产生活中的实际问题,父亲一个人打着手电,更深夜静时奔波在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上;多少次,因暴雨降临,父亲担心水库、池塘涵洞堵塞,秧田、稻田水流不通,半夜三更一个人背蓑衣戴斗篷,亲临实地予以落实。即使父亲退线被我接来娄底之后,村里的一切仍无不让他深深相牵。修马路、建学校、改造电网等许多重要的工作,新任的村领导们总会电话征询父亲的意见,请父亲回乡献计献策、参谋把关。筹措资金支持村级建设、改善村容村貌的责任,始终挂在父亲心头,督促落实于我们的行动中。因为父亲的优秀和出色表现,乡镇(公社)曾几次征求意见,意欲将他录用为干部,由于当时我们这个大家庭人口多劳力缺,村里和家里都没法“放行”,父亲只好与“农”相伴一生。让父亲倍感宽慰的是,他一直拥有村民、乡邻对他的无比信任和爱戴。后来的多届村领导,都对父亲信任有加,尊重有加,不知多少次,他们仍然将“优秀共产党员”的桂冠加冕在父亲头上,将镇里颁发的荣誉证书,郑重地送到娄底,送达日趋年老的父亲手中。我在父亲欣喜而又谦和的笑颜里,读到了父亲因为长久获得尊敬的满足和感动。 记忆深处,我们家的外墙上,总是贴满了父亲用毛笔誉写的村上各种账目表格,抑或信用社存贷款利率表格;我们家的地坪,在月华星辉抑与煤油灯或电灯的交相辉映中,常是村民聚集开会的经常性场所;村里的各种宣传标语、村民家里的红白喜事,同样离不开父亲的悉心操办,红喜的对联、婚礼的主持,白喜的灵堂布置、追悼词的撰写、司仪的担任,父亲都亲力亲为。父亲发言时那抑扬顿挫的洪亮爽朗之声,至今依然在我的耳际回响;父亲为大家小家、为公家私家不辞艰辛劳作的身影,依然在我眼前不停地晃动。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父亲用他的言行,在众人心里铸就了一位名副其实的优秀基层党员形象,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关心集体,关心他人、清正廉洁、无私奉献、鞠躬尽瘁等等赞美之词用于父亲身上,真的很贴切。 父亲十七岁那年,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迎娶了他的新娘——我的母亲,一年后,十八岁的小伙子便正式升职成为“爸爸”。年轻的臂膀,既要和爷爷奶奶担当大家庭的责任,又要独立担负起小家庭中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职责。姐姐出生的时候,奶奶才生下小叔一个月,大姑出嫁,二姑只有十二岁,小姑、大叔都还只是几岁的孩子,爷爷奶奶哪有精力照管母亲和姐姐呢?父亲以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老成,支撑着大家和小家,照顾着母亲和姐姐。拿母亲后来的话说:“那个时候,真不知道你爸爸怎么会那么懂事?他虽然年轻,对我比大他十岁的云伯对你伯娘,要好上一百倍!”在一路风雨沧桑的路上,特别是在那谈之色变的“苦日子”里,父亲为解决一家老少的温饱煞费苦心,遗憾的是,父亲再怎么努力,终究没有挽救住爷爷的生命,才五十出头的爷爷,在疾病和饥饿的煎熬中,怀揣对一家人的眷恋,于一九六〇年撒手人寰,从此,这个大家庭的重担更多的落在父亲的肩上,而此时的父亲也刚满二十四岁。据说当时村里饿死病死的人接二连三,大都以一块门板伴尸入土了事,唯有父亲在三十里以外的棺材铺为爷爷买回了一幅棺木,让爷爷躺进了自己的“千年屋”得以长眠。父亲至今也因为爷爷尽了这份孝心而倍感欣慰。 父亲对奶奶更是孝顺有加。奶奶拥一双小脚,身材小巧,却是一位极为贤淑德雅、富有主见之人。爷爷去世时奶奶不到五十岁,六个孩子中,虽然父亲和大姑均已成家,可出嫁了的大姑年纪轻轻便守寡,大姑的寂苦奶奶感同身受,二姑、小姑、大叔、小叔都还年幼。奶奶肩头的担子可想而知。父亲始终肩负着“长兄如父”的责任,和妈妈一起,上孝奶奶,下爱弟妹,用自己的全部心血,维护着这个曾一度困难重重的大家庭。父亲是家里的栋梁,也是奶奶的依靠。一个大男人,在奶奶面前总是柔声细语,乖巧顺从。即使面对敬神祭祖等当时非常敏感的事,身为大队干部的父亲,在耐心说服不了奶奶的状况下,宁愿冒着风险尽力遮掩,也不违拗奶奶的心意。奶奶生病,父亲和大叔就用竹轿抬着去找医生,熬药煎汤、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只要有好吃、好喝的,就会督促母亲或安排姐姐和我,送给奶奶。 我的记忆里,当年我们这个大家庭就是四间正房。父母住了一间,我和姐姐的睡床与父母床铺连着摆放;奶奶带着姑姑们睡一间,两个叔叔睡一间;堂屋不大,摆着碗柜、水缸、饭桌、煤堆,砌了两个火炉,还是住在我们后面的云伯一家来来往往的通道。叔叔们年龄渐增,很快便到了说媒娶亲的时候。房子的狭窄成了最头等的问题。经奶奶和父亲的主持,在老房的旁边,砌了一面当时看起来很高的石护墙,填了一块菜地基做屋场,新建了三间土砖房,大叔、小叔才因此有房子做结婚新房。尔后,堂弟、妹们相继出生,房子又极不够用,奶奶也日渐年迈,还是爸爸主持,举全家之力,挨着老屋再次修建了几间新屋。至此,我们这个小家也才正式拥有了三间独立的土砖旧瓦房,两个叔叔各自分得三间新房,基本解决一家老少的住宿。后来,随着经济条件渐渐改善,堂弟、堂妹陆续长大,父亲又亲自设计、主持、并筹资,帮助叔叔们再建新房。一九八八年秋,年届耄耋的奶奶,因病医治无果,终于走完了人生的最后旅程,安详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因为有父亲等人的精心安排,奶奶的后事办得既很体面又不奢华。父亲以身作则,和有工资收入的小叔承担了治丧费用的大头,以减轻当时相对困难的二叔之压力。兄弟、妯娌间没有一句怨言,没有半点矛盾,这在老家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成为美谈。父亲的责任和担当、宽阔的心境和处事的艺术亦由此略见一斑。 父亲与母亲相濡以沫、执手相牵六十一年,辛勤养育了我和姐姐两个女儿。漫长的岁月里,历经多少艰辛、多少风雨、多少沧桑,从青葱年华直到耄耋之年,唯有那份始终如一的真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褪色。母亲善良、贤淑、勤俭,可身体一直不太好,而且,自十八岁那年生养姐姐后,经过十一年才又孕育了我,这在封建意识极为浓厚的农村并不是一件小事。父亲用他宽大豁达的胸怀,坚强有力的臂膀,为母亲撑起一把遮天大伞,保护着母亲羸弱的身心。风风雨雨几十载,我从没见过父母实质性的吵架打闹,即使有了分歧,两人争着争着也会以笑声结束。依稀记得,父亲与远房堂伯或大叔,多次抬着竹轿,将母亲送至三十多里以外的县城医院看病治疗,即使再忙,父亲也会始终陪伴在母亲身边,给予母亲体贴入微的关心和照顾。母亲病愈康复后,父亲也一直舍不得让母亲去做繁重的集体工,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娇贵,常令其他乡邻眼馋羡慕不已。四十岁以后的母亲又身患高心病、冠心病,从此,父亲对母亲更加关怀备至,重活难活根本不让母亲染指,保养身体成了母亲最重要的任务。不仅如此,母亲的用药和饮食,父亲也从不疏忽。因为照顾母亲,父亲自己也成了半个医生。药,该怎么吃?食物,该怎么搭配?食盐、油脂、糖类如何控制?父亲都了如指掌。一九九五年底,母亲不小心从楼梯摔下导致脾脏破裂,差点丢掉性命;二〇〇一年春,母亲又被诊断为乳腺癌。两次大型手术,才将母亲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在母亲病重的日子里,父亲衣不解带,昼夜相守,尽心照顾,母亲身体迅速得以康复,父亲自己却瘦了好几圈。我和姐姐多次要求轮流照顾母亲,父亲总会找出各种言之凿凿的理由予以拒绝。我知道,父亲一方面心疼我们,另一方面也不放心将母亲交给别人,哪怕交给自己的女儿。自十八年前母亲脾脏切除手术之后,我和老公也不再放心让父母住在缺医少药的乡下,二老被我们接来娄底,父亲便成了母亲真正的贴心“保镖”,求医看病、散步锻炼、探亲访友、一日三餐都有父亲陪伴在母亲身边,母亲踏实,我和老公也格外放心。母亲常说,这一辈子如果不是遇上父亲,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