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寒冬,冰雪纷飞,一朵朵白花为枯草落叶们送行。伸伸手,想接住这安暖岁月里的清静,好无力,指间融化的水珠,以它最冰冷的姿势随白花聚散飘离;一颗心情不自禁的酸楚起来,隔着雪花远远的遥望,雪色孤寒中,父亲,您在天堂还好吗?
时光飞逝,岁月无情,一转眼间,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十二年了。那年冬天冬至前,哥哥第一次打电话说父亲胃癌病重可能无力挽救了,我和大姐急急忙忙赶回老家看望父亲。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回老家,最后一次和父亲见面,最后一次和家人团聚。陪父亲的那段时间里,西北风呼呼地吹,雪花错错落落在天空中迷离纷飞;父亲不像一个重症病人,他慈祥的脸庞上看不到一点愁绪,他忘记了疼痛,每日里和我们姊妹几个说说笑笑的。我无知、粗心的以为父亲不会有事,修养一段时间还会和以前一样恢复起来的。因为惦记着自己的小超市无人经营我就急匆匆地回了新疆。
哥哥第二次打电话说父亲病重的时候正是除夕前几天,我的生意红火兴隆,因为可以赚不少的票子,我早出晚归的忙着赚钱,只打了个电话安慰父亲他会好起来的;其实那时候我完全可以回老家守在父亲身边陪伴护理,送父亲最后一程的,可是我没有。哥哥第三次打电话报父亲病危是正月初六日,本来我可以和大姐一起去见父亲最后一面的,我却因为身怀有孕不方便、懒惰坐长途火车为由,而打了个慰问电话给父亲母亲,事实上我依然在忙着赚钱。正月初八日那天,父亲不舍的离开了我们,我永远地失去了最敬爱的父亲。没能为父亲养老送终,我痛苦、后悔、自责,无数次地拷问内心;在金钱与亲情面前我显得多么地自私,可是说什么都太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后来我知道,我回家的那时候,父亲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大碗的吃饭、喝水了,癌细胞在蔓延,他的身体在一点点干枯,他把疼痛隐忍在了心里。父亲,他是在用最强大的表情修饰坏掉的生命!自从父亲去世后的这些年里,我的胸中像落了一块搬不掉的山,沉沉地压在心头。多少回梦见和父亲在一起的画面,醒来后总是烟雾迷了眼;每每在路上看到和父亲相像的背影,忍不住的流泪心酸。
而今,我躲在温暖如春的斗室里,怀念父亲。那深沉的父爱,宽广的胸怀,浓浓的养育之情,时常出现在心里,特别是这些年有了自己的孩子,那种思念就愈加的强烈;多少思念,多少感伤,多少遗憾,每每想说都是是无言以对!此刻,一个人站在窗前思念,阴阳相隔,只能从雪花里寻找父亲的容颜,让文字去追忆父亲活着的气息。
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勤劳善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守这喂养我们全家人的那几亩薄田,每一年的春种秋收、一犁一镰都离不开他的辛勤耕耘。父亲,他用那一双布满了老茧的手养育着我们,给予了我们姊妹数不清的温暖与关怀。父亲,他用行动教会了我们在平凡朴素的生活中,怎样做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父亲手巧,冬闲里编竹席、编竹筐,除自家用还送亲戚送村里人。父亲他会自己捻纯羊毛线,还会让四根竹签子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织出弹软舒适,温暖贴身的毛衣毛裤来,我和哥哥姐姐们会编织毛线都是父亲手把手教会的。父亲严厉,只对哥哥进行过体罚,从未用棍棒打骂过我们姐妹一次。父亲爱我,他为了保护我,被他的亲外甥砍烂过手;后来他的外甥下跪道歉认了错,但这份沉甸甸的爱深深地压在我心里20多年了……父爱无边,如今到哪里去感恩报答,到哪里去诉说想念的话语?
抬头,看看窗外,一群麻雀在草坪里的杂草中觅食。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清寒不见荤腥的生活中父亲给予我们最原生态的爱。也是冬天,寒风扑面,厚厚的白雪覆盖了大地,父亲在院子里扫开一片空地,撒上一些瘪麦子,用一扇门板,拴两根长长的绳子拉进屋里,我和哥哥屏住呼吸数着前来觅食的麻雀,五只、八只、十只,啪,父亲用力一拉,鸟儿们瞬间变成了我们垂涎已久的美食。父亲烫毛、清洗,再用一根铁丝串起来放进炉膛里烤,我们几个欢欢喜喜围着火炉眼馋地等待着吃鸟肉,父亲和母亲笑呵呵地看着我们的馋相,他(她)们谁也舍不得咬一口。在那个饥寒碌碌的日子里,父亲在我们的心中是多么地智慧而伟大啊!而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待,空有那么多的想念与尽孝的心,还能用什么去告慰父亲在天堂的灵魂呢?
父亲是个深沉稳重,不多说话,在村里有着极高威望的老村长。记得,我还是儿时的时候,父亲就是村里的队长了,清贫的年代里谁家遇着挺不过去的困难,都会找父亲帮忙,父亲会在村委会上建议全村自愿捐助,然后,他第一个把整袋的面粉送到人家里去。农忙的时候,父亲忙完自家的活计,主动去帮助村里残疾贫困无劳力的人家。村里谁家遇着婚、丧、嫁、娶的事都请父亲当大东家,不论事大事小每一回他都办的漂漂亮亮的让村里人满意。家乡是个奇缺水的地方,父亲为村里人不闹矛盾,又能合情合理的浇灌麦子着实下了不少功夫。他斗大字不识一个,算起账来可不含糊,他创造出用时间和地块大小的用水分配法,使每家的田地都能浇上水,这个有效合理的办法一直被村里人延用至今。村里的地块高低不平零星散落,机械很难驶进田里,父亲就动员全村老少平田整地,新修卷槽河;秋收后大家积极响应,铆刨、锹挖、车推干得热火朝天,入冬前,零星散落的小块地平整成整亩整亩的大条田,田间地头也有了节约水源方便灌溉的卷槽河;然后,父亲开始按多退少补的方法给村民们按实际在户人口均分了地。自那次平田整地后20多年里村民们自耕自种、安居乐业,小麦连年丰收,村里显有大事发生过。
在那些辛苦简朴的日子中,正月里有父亲号召村民们闹社火,大家伙开开心心地扮演各种欢乐的角色;锣鼓喧天、自吹自唱,娱乐着每个人的精神文化生活。父亲大公无私,心地善良,每年的工资就365元,但是他仍然毫无怨言的为村里辛苦操劳着,村里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事,村里的人都是他的家人,父亲总是笑呵呵地穿梭在田间地头、各家各户中。那时候的村民生活过得虽不富裕,每个人心底都是善良畅快的,家家户户都能互帮互助、有来有往的。那是一个多么叫人怀念留恋的田园乡村啊!
父亲,说到这里女儿不得不告诉您,母亲说村里的地要承包给大户种植,就在去年冬天动了一次浩大的工程,是机械化推平的,田间地头没留下一棵树木。可是,因为土地分配不合理,村民们大打出手、上访大闹意见,仍旧没有摆平,几百亩能产优质小麦的土地就那样令人痛心的撂荒了一年!最近为分地常常地开村委会,母亲说村民都在怀念您呢!父亲,您深爱的那块土地一年没长绿茵了,树枝上的喜鹊好久没叫了,您若从天堂回家时路过这片荒地,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你会对他们说点什么呢?
那年那事,父亲您在村民的眼里满满的全是正能量。父亲您就是一座山,您用宽广的胸怀,无私的人格力量树立了平凡而高大的形象。也许在家里您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父亲,女儿曾经也抱怨过您不让我上学,抱怨过您们为了哥哥的家庭、孩子而忽略了我,但这不影响我对您的敬爱与怀念。重温亲情,女儿用食指敲键,为我伟大而敬爱的父亲留下一个神圣的底片。如果天堂里也能视频聊天的话,想念的时候女儿愿与父亲面对面交谈,互诉多年来的衷肠。
又是隆冬,银霜色的树枝深凝着眉毛,皑皑世界里风在冷冷地吹,女儿的翅膀早已被冰雪压弯,无力再飞翔了,父亲您要在天堂里好好的,保佑我吧。此刻,我坐在轮椅上写一篇思念您的文章,泪水已模糊了双眼,纵使吟尽思念也无法弥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啊!父亲,您若在天堂有知,一定会用慈祥的目光,宽大的胸怀原谅您不孝、不幸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