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父亲因右腿股沟疝做了手术。出院时,医生嘱咐他除了要加强营养外,半年里不能干重活。父亲回到家里,开始时,还听医生的吩咐,注意休息。可是到了春耕时节,父亲却再也坐不住了,扛起大镢就到地里去了。我在电话里曾三番五次地劝说,可是他总是说,有些坡地旋耕机不能犁,我慢慢地刨吧。又不是重活儿,做些手头营生,不会有事的。我知道父亲的脾气,劝是不顶事的。作为儿子,我不在他的身边,不能照顾他,更不能替他做力气活。自己除了常回家看看,替他做一点活计外,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不能在他身边尽孝,除了心疼他之外,只能在几十里的县城里常常惦记和牵挂,默默地在心里祈愿他健康长寿。
父亲的勤谨,说起来,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没有一个人是不知道的。爷爷去世时,父亲十八岁,而三姑只有五岁。从此,一家五口人的生活重担就落在他和奶奶的肩上。由于家里穷,他和奶奶每天起早贪黑在生产队劳动,一年下来挣得工分都不够全家人的口粮钱。后来,父亲成了家,有了四个孩子,凭他一个人在生产队死熬活受,家里仍然入不敷出。实行生产责任制后,由于父亲的勤谨待动,我家的日子才渐渐地好起来。那时,父亲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他肩上的担子越重了,而他也更勤谨了。我记得,父亲每天总是天不亮就起炕,先去喂牛,然后便到地里去干活,回来后还要到井上去挑水(那时还没有自来水),把水瓮担得满满的。而白天干活,也总是到天黑才回来。地里的活计干完了,他就要去开荒地,一镢一镢地刨。那些年,全村人就数我父亲开得荒地多,可惜后来村委会没收了,不再让人们开荒地。到了冬天,该是农闲时候了,父亲每天还要上山砍柴,有时一天要砍柴两担。柴一捆捆的垛在野外,排成一堵墙似的,足够一年烧火做饭。村里的土地大多是山梁地,离村很远,那时走不上平车,全靠人力肩挑。到了秋天,父亲更是天不亮就起来到地里去担庄稼。有一次,由于夜里有月光,父亲醒来后,还以为天快亮了,(那时就连小闹钟也没有一个)于是起来到八九里远的地里去担庄稼,等担回一次后,公鸡才叫第一遍……后来,父亲为了供应我上高中,只好给村里人放牛,到一年头上挨家挨户再收工钱。那几年,父亲更是苦不堪言,放牛、种地、砍柴、担水……家里每样重活都离不开他。星期天,偶尔我回来,也曾和他一起早起去担庄稼,那崎岖的山路,那压在肩上沉沉的担子,至今想来,还觉得沉重呢!而父亲为了我们这个家,却凭着自己一身的力气,肩挑了一辈子,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随着社会的进步,生产的发展,村里人有了电视,有了三轮车,有了自来水,有了蜂窝煤取暖,有了电话等等,人们的生活好起来了。实行退耕还林后,村里远处的山梁地都栽上了树。我家也只留下离村较近的土地。村里人的日子越过越好,父亲也年纪大了,该是享福的时候了。可是他还是舍不得歇一歇,他却又在自家的责任山上栽上槐树、松树、杏树、枣树,除了种地外,又忙着年年精心地整地、施肥、修剪。
岁月不饶人,父亲已是古稀之年,真的老了。他说自己连一面袋子玉米一个人都扛不上肩膀,到地里劳动,路上也得歇上几歇。去年,他只好将他心爱的牛卖了。家里的土地,除了只留下八九亩自己种外,其余的地都给一个本家叔叔种了。我说干脆不要种地了。父亲却说不种地怎么活呀,重活不能干了,手头营生还能做……就连手术后,他还一直坚持劳动。前几天,我打电话询问栽红薯苗的事。妈告诉我,父亲已经栽了,他一个人半担半担地在河里挑的水,共挑了八九担呢!我说,怎么不提前告我呢?我回去挑吧。妈说,你爹怕你耽误工作,不让我告诉你,他说慢些就能行……听了之后,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抑制不住心痛的泪水留了下来……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养育四个儿女长大的父亲,一个勤谨一生的父亲,一个儿女们却不能在他身边尽孝的父亲。值此父亲节来临之际,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以及所有年老的父亲们,祈愿他们安享晚年,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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