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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时间:2012-12-25 09:00来源:天涯文学 作者:0792diyi 点击:
  山脚下,我望着有我家的那座山,看着看着,那山俨然就是我的父亲。它岿然不动,苍翠傲然,突兀挺拔!我的父亲,他虽然不懂得经纶事务,没有给我们很多的物质财富,也没有给我们安排一份安逸而收入丰厚的工作,但他给了我们一座山的伟岸。

  抛开所有工作的繁忙,我来到了这半山腰,我父亲的家,我的家。


  这陡峭崎岖的山路,我空着手,往上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再望一望上面的家,路还那么长。路两边的树木花草都清楚见证:这山路,父亲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而且很多时候是挑着满担的谷子走,到下面村里碾米的时候,挑一满担下,又挑一满担上;他这一走,就走了几十年。


  十六、七岁,父亲就一个人生活,到大山里面砍树,后来又学木匠。二十岁时,花几十元和几尺布,讨娶了我母亲,住在一个古老的祖堂里。


  二十四岁时,他到一半山腰砍柴,发现这个地方不错,三向有田,背后有山,“柴方水便”,就找了个相对较平坦的地方,把杂木杂草砍光,挖了地基;然后,把山后的泥巴一溜溜堆起来,堆了几面四、五米高的土墙;再在上面架些木头,盖上瓦。这便是我们一直的家,永远的家。就是这个家,竟然奇迹般地孕育了五条生命,后来这五条生命又孕育了更多的生命,现在分布在全国各地,有做工的,有当小老板的,有教书的,也有读书的,更有骨碌着小眼睛的婴儿。


  父亲当时选择这个半山腰,是有他的野心的。这是他的祖山,这是他的地盘,他要做这里的皇帝,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要成为他的臣民,他要统治这里。


  所以,他从没离开过这里,他从无到外面去的心思。就是现在老了,也不愿意离开,我们三番五次要他下山,他也不同意,说死也要死在这里。这里的土地是他的,这就是他的根他的事业他的梦想。他尽到了一个主人的职责,他一生里,精耕细作。他砍的田坎,是全村最好的,我甚至可以说是全县最好的,每一根草都是砍到了的,而且留的草桩是一样长的。这草,我也砍过,我无任怎么认真卖力,桩就是不齐;父亲砍的就像高级理发师剃的超级短平头一样。看他砍过的田坎,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他割的禾把,兜下是缠了把的,从田的这头丢到那头,禾把都不会散,打禾人拿着就是;我割的,无任我怎么缠,就是缠不紧,而且有时总不记得缠,打禾人拿的时候,总要费些时间来分把;父亲的禾把缠得那么好,并不影响他的割禾速度。父亲土里的事也做得很好,有人笑称种地是修地球,父亲真的是把土地来修的,他整的土,就好像那阅兵式里的阵势一样,扎扎齐齐,看不出一点乱。我想,睡在我父亲的土里的种子是幸福的,别人家的种子睡不到这样的好土地。


  父亲的庄家自然长得好。我们小队上有一大板田,夏天的时候你来,一看就知道,那禾苗长得最好的就是我父亲的田。碰上虫灾的年份,全村人的禾苗都生虫,唯独我父亲的不生,你问他为什么,他只是笑笑。每年收割的时候,别人家来帮忙,都不同意包的,要做点工,因为我父亲的田地产量好,包,不划算。我父亲这辈子物质上没什么成绩,只是生产了一百多万斤优质的粮食,他用这些粮食养育了五条生命,肯定也养育了其他人。


  今天看到父亲,他好像又瘦小了些,身上好像没一两多余的肉,可是很结实;不太整齐的平头,一身标准的农民的衣服。生日里,他也忙上忙下的(记忆中,他好像没休息过一天,就是正月初一,也要割牛草和削树皮),石磨豆腐,斩杀鸡鸭,泡米酒,还搞了个野兔,把桌上弄得丰丰盛盛,却总把菜碗往我这边移,好像过生日的不是他,是我。我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敬酒,我们父子间不习惯这样的仪式。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错,但我确实有些该做的却做不出,我对谁都能敬酒,唯独不习惯给父亲敬酒。


  陪父亲吃完中饭,我就要走了,回到我的工作单位。回去的路上,我不由地想起了些往事。我二、三岁时,父亲晚上总是给我提尿,我尿尿时,他就问:你姓什么呢?我半醒中迷迷糊糊地说:姓陈。他就在我头上亲一下。小时候我最怕医生打针,八、九岁了也怕,偏偏有时就会生病,父亲要我带我去看医生,怎么说我也不愿意去;他就把我捉住,在母亲的帮助下,背上我,可我会在他背上使劲抓,抓得他颈项出血;他不会骂我一句,还总是笑着,然后在母亲的帮助下,把我反背(我的背贴着父亲的背),用背带绑好,手也绑上,这样就抓不着他了;这样背着走到村里很多人的地方时,总是引得大家哈哈大笑。现在想来,被自己的父亲这样背过的,天底下也许就是我一人。但他更多的时候是严厉。有一次我去割牛草,手套总找不到,他发现了,第一次发现我割草戴手套,他脸一正,厉色道:割草还戴手套,住在茅山不知长地!我赶紧逃似地割草去了。第一次没戴手套割草,手果然割得鲜血直流,看着满是血的手,我委屈地哭起来。可现在我明白了,父亲看不了我的娇嫩;宁可鲜血直流,也不要手套下的娇嫩!后来我经历了无数的苦难折磨,也没有哭过,鲜血直流都经过了,还怕什么呢?我只见过父亲流过两次泪,一次是我母亲病得厉害,要抬去医院看病。母亲被抬出们消失在山坳的时候,父亲突然大哭起来。他以为母亲回不来了(还好,母亲终究好着回来了)。再一次是爷爷去世。爷爷刚闭眼的时候,他叫我不要哭;扶柩上山的时候,他自己倒呜呜地哭起来。


  山脚下,我望着有我家的那座山,看着看着,那山俨然就是我的父亲。它岿然不动,苍翠傲然,突兀挺拔!我的父亲,他虽然不懂得经纶事务,没有给我们很多的物质财富,也没有给我们安排一份安逸而收入丰厚的工作,但他给了我们一座山的伟岸。


  父亲,我走了,我要上班去了,我也要去耕耘我那块土地,像您一样。您放心,我会像您一样做得很好,“把草砍得跟理发师剃头一样”。我无任离开您多远多久,血管里都流着您的血。


  但只要你一个电话,儿子就会立马赶到,赶到我的家,赶到您的身边,即使儿子在天涯海角。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给您带来骄傲、幸福,还有……您要的我都会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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