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姓冯,今年84岁了,除了腿脚不太好以外,身体还算健康,没有什么大毛病。
姥姥虽然没有大的疾病,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姥姥是一个残疾人,因为姥姥左眼看不见。而这个意外又要从另外一个意外讲起:姥爷的去世。
我没有见过姥爷,从家人的描述中得知姥爷是有才华的,身材高大的,和蔼的,但同时是内向的。正是因为内向而温和,姥爷在单位受了不公平总是默默忍受,回到家也不愿对家人讲述,面对孩子他总是表现的很开心,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长久生闷气的缘故,姥爷得了癌,在医治无效的情况下很快撒手人寰。那一年是1964年,姥爷42岁,姥姥36岁,妈妈8岁,而最小的小姨才1岁多。
姥姥只读过半年书就因为家里条件差而辍学了,所以现在她除了自己的名字几乎什么也不认识。姥爷的突然离世,使得一个原本就靠姥爷支撑的家突然就垮了,姥姥面对四个孩子不知道拿什么去养活他们。姥姥虽然不识字,但是姥姥性格很好,她一向是善良的、乐于助人的,所以和邻居的关系都特别融洽。姥爷去世以后,街坊四邻全都来帮助这个平日里热情的“冯妈妈”,帮她找点零工做,或者给孩子们送吃的,大家全都尽可能的接济姥姥一家。
那些我只在电影里见过的零工原来姥姥都做过,糊糊纸盒,帮人家串糖葫芦,或者当工地上的小工等等。还有就是择麦子,这段历史我始终不愿意听到它的完整版本,因为我只知道姥姥在这份工作中不小心被麦芒刺伤了眼睛,而这造成了她左眼的永久失明。城市里长大的我从来没见过麦芒,但是却知道“针尖对麦芒”这句话。所以每每想到对于可以跟针尖较量锋利度的麦芒刺伤了姥姥的眼睛,我总是觉得不寒而栗,不敢想象也不想去问。
妈妈印象最深刻的是串糖葫芦:先把糖熬成糖稀,然后把山里红洗干净,拿竹签穿过山里红,把锅倾斜一点,把一串山里红往锅里一滚粘上糖稀,然后再摔在案板上从上到下一划,插起来糖葫芦就做成了。有一年冬天,姥姥带着四个孩子整整做了好几天糖葫芦,他们的目的很简单:赚一点钱买肉过年。终于凑够了钱,姥姥带着四个孩子殷切和期盼的目光出去买肉,但是很久以后姥姥哭红了双眼回来了:排队的时候钱被偷了。几个孩子放声大哭起来,几天来手上冻伤的委屈、干活的辛苦、期盼的消失这些感情全部交织在一起。那一年的春节妈妈觉得过得特别凄凉,她对糖葫芦的印象也特别深刻。直到现在她只能笑着说说糖葫芦的做法,但是再也不肯做,也不肯吃。
前些天小姨因为腰间盘突出做了大手术,腰里钉进6个钉子,住在医院一个多月。妈妈去探望完小姨又去看完姥姥以后,回来一个人默默流泪。姥姥现在是和小姨住在一起的,小姨住院前姥姥每天晚上的期盼就是靠在阳台上,等着看小姨的车子驶入小区,有时候小姨想起来往楼上看看,姥姥就高兴的挥挥手。小姨住院了,姥姥每次打电话都哽咽的说:我想你啊,快回来啊,好点了没有。妈妈说姥姥以前在工地上打工,给人家做在房上接砖的工作。一次一个不小心就从房上掉下来了,当时腰就摔坏了,一动不能动。妈妈永远记得几个孩子跪着围在医院的病床边看着姥姥大哭,害怕姥姥再也起不来,害怕再失去姥姥这个家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看着腰部做手术的小姨,想起以前的姥姥,妈妈泣不成声的讲述让我也只能跟着默默流泪。
姥姥后来没有再婚,她含辛茹苦带大的四个孩子,现在各自也都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姥姥经常看着妈妈他们,看着我们觉得很欣慰。她只希望我们都健健康康,开心快乐的好好活着,面对任何事情都用积极的心态去面对。
当然,她最大的快乐就是让我们陪着打麻将,因为不是我们谦让,是我们真的很难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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