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初夏的阳台上,花花草草新长了不少。节后的老爹身影又开始孤伶起来,只是洗衣机转轮声和进水声把狭窄的阳台搅和得丰满了不少。
“你妈回去前丢下句话,把所有衣服和被套都洗掉晒干放起来,真轻巧啊,我都洗了两天了。”听着他抱怨声很想笑,太闲了吧烦心,有事做了呢就烦人了。“那你放着等我回来后洗”。“等你?太阳不等你。”“那你就不能跟老天爷商量一下?”“懒得理你。”
总算轮到我踏上阳台了,他在那里放了个小矮凳和矮桌,专门在专座上抽烟喝茶的。这会儿看我贫嘴就把位置让了出来。专座上很重的烟味,蹲了会儿受不了站起身来。转身发现木架上的蟹爪兰开满了红色的花,惊叫着喊着,拿自己的手机过来要拍下来。
一回头看见老爹笑眯眯地站在我身后,我说:“奇怪了,前几个月你迁给我的那株怎么到现在还不开花呢,才刚长了几张新叶子,你的咋能开出那么多花来了?”他狠狠地回我:“就你们这样的性情,种的玩意不成茶树菇就很不错了。”“那也太夸张了吧,好歹人家也挺卖力的,一直灌水来着。”“给你的是那株种了好多年的,长新叶也算是好的,咳咳,这株是昨天小摊上新买的,嫩着呢,所以有花。”“好啊,耍赖。”
他笑,我也笑。刚才埋怨的气息早就散开了,比烟味走得还快。
“你妈电话来让你把她的东西再找找。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你儿子要带她出去散散心,江浙地区两日游去。”
“那小子也带去?”
“不带,人家还要上课的。”
“她肯出去了?不怕人家虐待孙子了?”
“嗯嗯,估计回来会验伤,会称份量,看有没有掉肉。”
“她到底让你找什么?”
“她说去年记得把脖子上的项链拿下来了,忘了放哪里了。自打脖子上挂了那根治疗颈椎塑料绳之后就没戴过。她说要出门了,绳子看着脏戴出去怪难为情的,换自己的项链。说住的地方没有,问自己家里有没。”
“那你找找吧。”
“找过了,没见。昨天送她走时,我在车上把我的那根给了她了。没事,不就是一小挂件嘛。戴哪根不一样啊。”
“这把年纪了还臭美,都什么记性,东西放哪老让人家找。唉。都老废物了。”
“好啊,你说我妈坏话,不怕我转告啦?”
“哪能啊,你也不怕我不给你饭吃啦。”
“威胁,赤裸裸的。”
“她到底干嘛出门非要戴什么首饰啊?”
“辟邪!”
临走前,把老爹从阳台上收下来的被套床单都给整理完毕,送过去让他收拾好。他还继续在抽屉里捣腾,我问还有啥事,他说再寻寻。“别再找了,等她回来后我给她再去买根新的。”“你给她的那根是纯金的么?”“这年头,谁还戴纯金的啊,K金的白金的。”“到底几时出门啊?”“不知道。”“最近外出交通事故那么多,出门真的要小心点的。”“过一夜就回来了,没那么多事的。”
我走了门,知道有些话多说了反而无用。
辟邪,两个字一直在心里飘荡。
外出的人戴着家人的真心惦念,都堪比桃木,万劫可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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