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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忆外公

时间:2012-12-07 10:04来源:天涯文学 作者:三鱼湆湆 点击:
  从那时开始,我明死别的苦楚,生离死别本是人生最无奈的事,无论如何,生离总好过死别,生离好坏总有希望,死别就不能了,一别永久,再无见日,人生最美好不过,单单人世间这份半情已是享用不尽,但愿我爱的人永远常在,人生常驻。

  外公去世快二十年了,我想念他,直到现在,他活了七十岁,这个我知道,也一直记得。


  他去世的时候,我正读初中,是半大不小的年纪,关于他的好些事,我都是这里那里听来的。


  外公子侄一辈人丁兴旺,四代同堂,最多时大院里有三十几个,吃饭场面尉为壮观,这是我母亲说的。


  外公是老来子,大外公的长子只比外公小一岁,是不是很得庞,我不知道,也没有问过。


  大外公去世的早,我没有见过,居说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再难的物事他在旁看了一遍就可青出于蓝,后来又不知在那里学了一身易经八卦,让我更觉得他遥不可及,神秘莫测。


  他的大儿子只学会了一样,化鱼剌,若有人不小心给鱼剌卡到,他只消用碗盛满清水,用手指在水里划几个,念念有词,着人喝了下去,水到剌除,这个我亲眼所见,神奇而诡异。


  相比大外公,外公着实笨拙了许多,连外婆也这样说,说他嘴笨手拙,我的印象里外公并不是,他讲起三侠五义的故事来,比之收音机里的评书连播还要好的多。讲到得意处,手捻着胡须,半眯着眼,在高帮椅上慢慢前后晃着身子。


  他人讲究,吃穿用度从不马糊,他告诉我,说衣服破些没关系,要干干净净,吃更不消说了,他的宗旨宁吃好桃一个,不沾烂杏一框,外婆顶恨他这一点,现在想起还曾笑着抱怨,说没见过那么嘴刁的人,自已不会做饭,一到吃饭就这个不好,那个不该放酱油,那个要放姜,这个又得放陈醋,这个得清炒,那个该油炸,母亲也说连最困难的三年饥荒里,外婆的树皮磨的也比别人家细些。


  外公嗜荤,百吃不厌,每年夏季雨水多的时候,村后那条河就会发大水,总有不少的鱼,他见旁人抓的开心,又可解馋,童心大发,让外婆给他织了各式各样的鱼网,日出而抓,日落而归,母亲说从没见过外公抓到可以下锅的鱼,最多只能做鱼酱,鱼酱母亲不太喜欢吃,说有股子臭味。


  所有的外孙当中我是最得庞的一个,也是和他相处最久的一个,每到放假我就会去他那里住,夏天我在的时候,他买了西瓜,放井水里浸了,又教我把西瓜一切为二,上面细细洒一层白糖,用勺子挖来吃,吃过后再把半个瓜皮盖在我头上来耍,蚊子多的时候,他用一种苦艾的草用火烤了来熏,青烟袅袅,还有一股清苦的香味。


  他偶尔也会教训我,让我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男孩子不要太馋,不能听见自已不喜欢的吃食就作吐状,喜欢的连舌头也一并吞下去,我知道他说得是只比他小一岁的侄儿媳妇,我只是笑,不回答他,他很少教训人,看到不好的地方,就拿来作教育我的素材。


  外公总共有一子四女,至不偏心,也不重男轻女,但因为舅舅因病早逝,又有其他的事,成绩最好的母亲只好辍学回来务工,再不出头,外公病重后把这事说了又说,提了又提,至死还耿耿于怀,觉得亏欠了母亲,母亲至今说起还会语音哽咽。


  他病重时,我正读初中,课业紧,只去看过他二次,后来我问外婆,问外公有没有怪过我,不去看他,外婆说没有,只是说我疼他,去看他还陪他聊天,给他剥桔子,听得我一脸泪。


  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当时并没有怎么,只是震惊,去奔丧的路上,也只是难过,没有泪,心里想他是白疼我了,过了村口,拐了弯,一进那个弄堂口,泪来了,我才明白,外公没了,那个会讲故事,会把瓜皮扣我头上的人不在了,再也见他不到了。


  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了。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哭。


  从那时开始,我明死别的苦楚,生离死别本是人生最无奈的事,无论如何,生离总好过死别,生离好坏总有希望,死别就不能了,一别永久,再无见日,人生最美好不过,单单人世间这份半情已是享用不尽,但愿我爱的人永远常在,人生常驻。


  年纪越长,就越明白这愿望的奢侈,只好退而求其次,能多一日相见就多一日相见,多一日开心就多开心一日。


  再细想一想,我们更该庆幸,上天虽能夺去我们爱的人,去无法阻止我们想念他们。


  我这几年,更加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成绩差强人意,失恋,工作,为了升职出尽百宝,功亏一篑,种种不如意,早已看得开了,却只有这件事始终无法释怀,虽然明知是天理循环,人生使然。


  在别人眼里,外公是不在了,在我眼里,我活一日,他也就活一日。


  愿外公安息,我想念他,记得他的好,一直到现在。


  他活了七十岁,这个我知道,也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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