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到峰,那是零九年的秋天。
我报名了大连的一个电脑培训班,开课第一天,峰主动坐在了我的旁边,大方脸、小平头、小眼睛,还有厚厚的嘴唇,跟我似得。他朝我咧嘴笑了笑,我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见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双胞胎兄弟。
都说双胞胎能互相读懂对方的心思,而我确实有了这种感觉,甚至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是的,我能读懂他的心,而反观峰,恐怕也是如此,而那天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课,我们之间一句话都没说,又好似互相倾尽了千言万语,开课第一天过后,我们两个就这样神奇的成了最好的兄弟。
每当面对峰,我们通过交换眼神就能明白对方要干吗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暗自摇头,要真的有缘分,恐怕这就是了。跟峰在一起,永远也不用担心双方沟通方面的问题,因为两人的性格、心思,都是差不多的。在我无数次质问父母,无数次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我终于开始相信,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亲兄弟”,碰巧,我遇到了。
认识玲是在一家卤食店。
第一眼见到玲,她是个清秀的小姑娘,小马尾,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像极了电影里的邻家小妹。
我很快就喜欢上了这家卤食店,或许,是因为喜欢上了她。
峰当然感觉到了我的意愿,他每次只是玩笑似的调侃我,
“那个姑娘不适合你,你就得找我家小丽这样的,老实,嘿嘿。”
我怎么会不明白的他的言外之意,玲挺好的姑娘啊,多清纯,每次峰的话,我都没放在心上。
转眼一年过去了,我跟峰都毕业了,凭着自己的努力,我找了份还过得去的工作,就在离玲那儿不远的写字楼里。这以后,去玲那儿的时候就顺便买点水果、点心什么的,而玲,最终也被我追到了,这是我的初恋。
卤食店是玲的父母开的,闺女处对象了,两口子也就自己多忙活忙活,给闺女点时间,给玲和我一点时间。
不曾想,出了卤食店的玲根本就不是那个清纯可人的样子。解开扎马尾的皮筋,换上紧身T恤、小热裤、粉丝袜,整个变成了一个时尚的小太妹。而我对她这身装束最终也不置可否,现在的城市里上哪儿去找个真正清纯的“乡妹”啊,由他去吧。
晚上两对小情侣聚餐,峰仍然偷偷不失事宜地扫着我的兴,
“看吧,哪有咱家小丽好,看她浪的。”
“滚犊子!”
我笑骂着,而对他的话却一点没往心里去。
我不明白峰为什么对我和玲的恋情颇有微辞,现在玲这样的女孩子多的是,为什么非要来搅合我俩呢,而玲那边,也慢慢意识到了峰对她的排斥,每次见面,都先是一个白眼,峰每次也只是笑笑,笑骂着跟我理论。
一天晚上,峰把我单独约了出去,在一家骨头馆,他向我介绍了一个人--他的亲妹妹,烟。
烟就坐在他的旁边,跟我面对面,没想到邋里邋遢的峰还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长得就跟汤唯似得,老带劲了。我看着看着,不禁有点痴了。
“怎么样,漂亮吧?”
峰喝了口啤酒,斜着眼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没等我开口,烟说话了,
“有点丑,我俩也不配套啊哥。”
“放屁!那你跟谁配套,跟那些个花花公子配套啊?啊?”
到现在我才明白峰找我来的意图,这给我相亲来了啊?有这么当哥的么,把自己的亲妹介绍给兄弟,也不想想这万一兄弟跟妹妹黄了,这兄弟还……
我没再敢想,就一个劲的摇头。烟再没说话,就那么静坐着,不时也喝口酒,看她的装束,很时髦,身边追求她的小伙子肯定少不了,就我这样的,拿她的话来讲,确实不怎么配套啊,能追到玲那样的女孩子,我已经感到万幸了。
想罢,我起身就逃。
“站住!今天走了以后就没我这个兄弟!怎么我妹配不上你咋的,坐下!把酒喝完!”
峰看样子有点迷糊了,说话的声音也慢慢大起来,再几杯酒下去,指不定能怎么着呢。
果不其然,又一轮劝酒,烟已经趴在桌上了,我也迷迷糊糊起来。
“兄…弟啊,我这个妹呢,从……从小没人管,我父母的事情从来没……没跟你说,今儿到这份上,兄弟我呢,也跟……你掏心窝子了,妹给你,我放心……”
到现在峰才告诉我,他的父母,原本都是高官,后来由于贪污,在峰不到十岁的时候就被双双跨省了。烟小峰两岁,自小两人都是由舅舅照顾,烟很快就出落成了一个水灵水灵的大姑娘,上初中的时候就跟同学早恋,这高中毕业踏上社会,更是被社会上的青年骗了不知多少回。峰现在也有自己的工作,不能时时刻刻看着自己的妹妹,他不忍妹妹在外面受人欺负,这不,趁着妹妹刚让人“甩”,趁着我跟玲还没走得更近,赶紧把妹妹带过来了,用他的话说,这叫--把心放在兄弟身上,放心。
到最后,也听不清峰说了些什么,我彻底地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睡梦中,我懒懒的翻了个身,突然感觉手臂搭到的地方是一团柔柔的东西,再稍微动下,上面还有一个硬硬的凸点,有点舒服,就像……
“啊!”
我大吼一声猛然睁开了眼,这是哪里,床头灯亮着,约莫看了下周围的布置,酒店!再看躺在身旁,上身一丝不挂的人儿,烟!
酒顿时醒了七分。
“你这个畜生!你把你妹当什么了,你……”
“我也醉啦,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嘿嘿,怎么,事办成了么?”
我能感觉到电话对面峰在幸灾乐祸,他一点醉意都没有,昨天晚上,他是装的!
我歪着头给烟盖上了被子,确定她下身内衣还在之后,长呼一口气,歪歪斜斜逃似的跑出了酒店。
“啊……你真下死手啊你……”
峰捂着刚被我踢了一脚的肚子,弯着腰哀嚎着。
此刻的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面对这个我最好的兄弟,
“我跟烟什么都没发生,事情就此打住。”
峰没再跟我争辩,我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了解。
又是半年过去了,我跟玲依然热恋着,关系也很好。而峰也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依然嬉皮笑脸,但我能感觉到,他笑得比以前少了,我也总感觉欠他点什么。
那是个阴霾的下午,我跟峰都喝了点小酒,各自拉着对象,准备去海洋世界玩。可就在公交车上,事情发生了。
“滚!流氓!”
玲呼喊着,在拥挤的公交站车上竟然有人对玲上下其手,我怒了,拽着那个青年费了半天劲才挤下车,我俩推搡起来,在站点停下车的司机好似也想看看我俩的战斗,就那么载着满满一车人,停在那,看着。
青年一声惊呼之下,小腹多了一把卡簧刀,整截刀身全没入了他的小腹,我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是峰……
录完口供已经是傍晚了,脑中还隐隐回想着峰的话,
“这是烟的电话,你小子看着办……”
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没了,在警局闹了半夜,关于峰一切只是一个“无可奉告”,我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往日峰的笑脸、跟峰笑骂的场景不断的涌上心头,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彻在我耳边,
“那孙子就是神经病,该!”
“啪!”
我一个耳光甩在玲的脸上,一点都没犹豫,这是半年来我第一次跟她动手。
“滚……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说完,我大步走开了,眼角留下两滴泪水,这算是对自己最后的安慰了吧,耳边依然回响着玲的声音。
“那我呢?那我呢……”
把烟约了出来,在心里,我好像已经有了抉择。
烟有点害羞,有点惊喜,跟小兔子似的围着我转,
“今天什么风把您吹来啦帅哥?”
呼,看着还浑然不知情的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告诉她吧……
烟完全接受不了残酷的事实,拿起手机给峰拨了又拨,最后只剩下听筒里不断的回响还有烟无尽的沉默,泪水打湿了烟俊美的脸庞,我走近了她,作势要伸手去拍拍她的肩膀。
“啪!”
“滚!”
烟哭着跑开了,像我对玲一样。
我在大连又呆了半年,愣是没有峰的半点消息,烟也不接我的电话,换了无数个号码,打到最后,她彻底消失了。而玲呢,两个倔强的人,到现在都没主动给对方认个错,哪怕发个信息。
怀揣这对峰深深的愧疚,最后我还是离开了大连,那个给了我最好的爱情,最好的友情的地方。我不知道我在大连留下了什么,或是大连给了我什么,或许之于我,只是在那座浪漫的城市,跳了一曲酒醉的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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