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学校,女儿小雨就读的村办小学。这会儿是高峰期,匆匆赶着上下班及送学生的人们,把这条不足三百米长的村街堵得水泄不通,刚下过雨的村街上显着泥泞不堪。晓兰几经周折终于把小雨送到校门口,小雨跳下单车,招呼都没打就走进学校。晓兰叹了口气,望着女儿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痛,女儿单薄的身影终于消逝在教学楼的拐角处。晓兰定定神,转回身,又几经周折穿过车水马龙的村街,向家的方向行去。 清明快到了,春意正浓。路边高大威武的白杨村舒展着嫩绿色的叶片迎风飘扬,几片久违的阳光透过清晨的雾霭,抚摸着这片久违的土地。油菜花开了,热情奔放的桃花也开了,阵阵花香沁人心脾。晓兰望着眼前恰似仙境的景致,无限感慨,又无限愁怅。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晓兰还没回到家门口,儿子小远凄楚无助的哭叫声早已传出院子,每天都会如此。而通常这个时候,二女儿小露早已穿好衣服背着书包站在院子门口等待着妈妈回来。 小露看见了妈妈,朝院子里喊了声:“别哭了,小蛋子,妈妈回来了。” 哭声果然停止了,“妈妈,快过来给我穿衣服,我要去上学。”小远看见妈妈进了院子,赤着脚站在堂屋门口等待着。 晓兰停稳单车,走进灶房,喊小露先过来吃饭,然后去堂屋给小远穿衣服。她得抓紧时间,再过一会儿,大王庄幼儿园的接送车就到了,她得赶在车子来之前,把两个孩子送到村口。儿子十分淘气,小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了只气球,穿着衣服,还要去捉气球,好半天才给儿子穿好衣服。这个时候,西屋传来婆婆的哭骂声:“你这个老不死的,又屙又尿,叫你老实一会儿,你偏要下床,摔倒了,俺又没力气扶起你……,呜呜……呜……” “妈妈,妈妈——”,是小露的声音,“爷爷又掉床了,奶奶又在哭哩。” 晓兰叫儿子先去灶房吃饭,她赶紧来到西屋,帮着婆婆把老人扶到床上,又对婆婆说,“您先去盛饭,我把孩子们送到村口再回来喂俺爸。” 小露和小远跟着妈妈走出院子,向村口方向走去。 “妈妈,爷爷啥时候能好起来?”小远跑到妈妈前面,扭转身奶声奶气地问。 “爷爷这次病得厉害,只要你不惹妈妈生气,让妈妈多照顾爷爷,爷爷就能好起来。”晓兰抚摸着儿子的小脑瓜,多么天真可爱的孩子,她不愿也不想让孩子知道实情。 送走小露和小远,晓兰赶紧回家,她还得给老人喂饭。来到西屋,婆婆正给老人更换衣服,嘴里还一边嘟囔着,“你这一天尿个无数遍,衣服换不赢也洗不赢……”。老人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左手不停地搓着右手,昔日多么高大要强的老人,而如今因脑神经坏死,无法正常进食,急剧消瘦,几乎没了人形。 晓兰用大号注射器把准备好的营养粥,通过胃导管打进老人胃里。老人一直目视着她,不知什么时候,老人的眼睛湿润了,一滴浑浊的眼泪滚出眶外。 “爸,您别想太多,只要您配合治疗,好好养病,一定能好起!”晓兰微笑地用毛巾帮老人拭去眼泪,“到那时候,您还可以骑着您的电动三轮车去村西头的桐山大道上兜风。”老人一阵清醒一阵糊涂,喂过饭,老人不再搓手,他紧闭双眼,沉沉睡去。晓兰给老人盖好被子,赶紧扭转身,收拾碗筷出了西屋,她怕忍不住落下眼泪让老人瞧见。 婆婆正给老人洗衣服,嘴里还在不停地唠叨着,“你这个天杀的,英雄一世,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这般折磨人,跟着你倒八辈子霉……” “娘,你就少说两句吧,净叫俺爸心里难受。”晓兰打断婆婆的自言自语,之后走进灶房,她还没吃早饭,过会儿还要带上老人去打点滴。 太阳终于出来了,霞光万道,洒在院子外的仙境般的世界里,桃花、杏花、梅花、梨花,还有田野里的油菜花,门前菜地的油麦菜、莴笋、生菜等生机勃勃,门口一侧的樱桃树也已硕果累累。晓兰匆匆吃过早饭,她得把昨夜加班洗好的衣服晾晒起来,衬着这难得的好天气,她还想把被褥抱出来晒晒,因为清明快到了,丈夫说是要回来。 忙完这一切,晓兰准备电动三轮车,让婆婆帮忙把老人扶起来,坐到三轮车厢里,去村上打点滴。 晓兰骑着车,她尽量放慢车速,让老人好受些。可她不觉中,已愁容满面。她不是怕苦,不是怕穷,也从来没有嫌弃过老人,因为每个人都有走不动的那一天。她三个孩子,丈夫长年在外地工作,家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所有的事务都落在她身上。是的,她够坚强,可她只是个女人…… 她继续向前骑着车,脑海里浮现出丈夫英俊而刚毅的脸宠,既清晰又模糊,她不清楚当年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个男人?孩子们一个比一个可爱,也一个比一个懂事……,她没再多想,得赶紧把老人送到村诊所打点滴,因为中午还得去接小雨放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