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舅舅曾经问过我和弟弟一句话,“你和弟弟最喜欢家里的谁?”我和弟弟都不约而同的说是父亲,就是因为父亲不喊我们干家务活以及很少动手打我们。
母亲是要强的性格,看不得我们的懒惰,恨铁不成钢的表达就常包含在扫帚头里了。父亲时常出来和稀泥,拉着母亲,“再打就打愣掉了。”我们就往父亲的方向跑。
“你一个做父亲的,就这样教育孩子的?”母亲表示不满。
父亲说:“都打皮性了,大了就好了。”
摸透了父亲的脾气,父亲偶尔忙不过来喊我们帮忙,比如填灶,或是背稻草喂牛,我和弟弟就装聋作哑。最后还是他一个人乖乖的干了。
物极必反,一次父亲心情很不好,让做事我们不动,气的他龇牙咧嘴捡土块在我们身后砸。邻居见了赶紧劝他,“别砸了,砸到头不得了。”父亲在火头上听不进,一块虎虎生风正好砸中了我的脚后跟。听到了我的尖声哭叫父亲才住手。一大块皮被搽掉了,额头的汗水落在上面生疼生疼的。我脚疼的在床上吃不下去饭,父亲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木木的立在床边一个劲的说,“多少吃一点,多少吃一点。”眼睛里满是羞愧和悔意,刚才的凶神恶煞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母亲流泪骂父亲,“平时把他们惯得像太爷,你狠起来就当他们是仇人了?”父亲低头不语。冲动是魔鬼,父亲从那以后再没动过我和弟弟一根毫毛。
父亲养了两头母牛,毛色黄亮亮的,像是光滑的绸缎。常见他有事没事拿个扫帚在牛身上扫来扫去。这是他的宝贝,一来可以耕田,二来每年生的牛仔养大一点可以卖钱。一年夏天,一头母牛生了仔。没过几天,牛仔就整天的拉稀,连母牛的奶水都不喝了。兽医用大针筒连打了几天药水都没用。摇摇摆摆的小牛仔终于无声的倒了下去。彻底失望的父亲看到母牛还在爱恋的用舌头舔着小牛仔的毛发,发出急切的呜呜呼声的时候,伤心的落泪了。有人对父亲说,“把皮剥了吧,肉卖给饭店,损失还能少点。”父亲没有听劝,他舍不得再让小牛仔受一次死罪,至少看在母牛的份上。他一个人拿着铁锹到野地里挖了个坑,把小牛仔轻轻的放了进去。通人性的母牛挣脱了木桩跑来了,漫无目的的对着绿色的田野哞哞的叫起来。父亲理解它的心情,没有逮它,让它胡乱的跑了一整天。
我家的韭菜地有五分地,老铁家的有三分地。但每一个春夏天下来,老铁卖的韭菜钱都比父亲多。同样的韭菜,同样的价格,父亲为什么比他赚的少呢?原因在于老铁手快眼快,把杆称压的低,明明八两说成一斤。而父亲是个实心人,做不来老铁的那套,为了让买的人高兴,称够了不算,往往末了还要加上一小把。时间一长,只要两人同时赶集,父亲的摊子总是提前卖光。母亲说落父亲,“做生意你真的要跟老铁学学,别光想着图卖的快,你看人家根根都要计较。”父亲耿直的说:“那一套我学不来,都是乡里乡亲的。”母亲听了就叹气,“老实人吃亏呀。”一次割了足足有一百斤的韭菜,哪里知道第二天下起了雨。父亲不想韭菜烂在家里,想着能卖一点是一点,就挑到了集上。一般来说下雨天买韭菜的人是很少的,因为包饺子做菜饼是要凉晒韭菜的。出乎父亲的意料,老顾客念着父亲平时的好,本打算不买的也买了,还介绍别人来。两筐带水的韭菜卖的很干净。老铁的韭菜肯本就没人去买,活活的烂在了家里。
这就是我的父亲,不识字,时傻时笨时憨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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