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农村的孩子,家里没有钱。上大学的各项费用都是父母四处借来的。上大二的时候,记得是快放暑假的一天,陪着相处很好的一个女同学逛街。在一个叫“香港街”的地方,我陪着她挑衣服。她是生活在县城的女孩,家境很好。只见她自己买了两件短袖体恤,又挑了一件她母亲穿的衬衫。我也想买,可是囊中羞涩。
“你看你,光陪我买了,你自己也看两件。”女同学说。我违心的说:“我衣服够穿,不买了。”“那你给你母亲买一件。”女同学又提议,仿佛她成了推销员。我面露难色,我可从来没有给母亲买过衣服,不知道选什么颜色,怕大小不合身,其实更怕我带的钱不够。到时买了付不起让人家笑话。女同学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就说:“买吧,钱不够的话我先帮你垫上。父母养你这么大了,是时候表一表孝心了。”听到孝心两个字我动心了。是啊,劳累一辈子供我读书的母亲,是很少买新衣服的。爱有时是需要用行动表达的,我决定表达一次。
女同学热心的帮我挑选衣服,让我看颜色,感到行的话我就穿上试试。好在我的身高和体型很像我母亲。当我穿着花花绿绿的衬衫站在试衣镜前的时候,女同学都快笑喷了,我自己也感到很滑稽,不好意思。最后挑了一件涤纶的带有紫色花朵的衬衫,价格是五十块钱,好在我兜里的钱够买。紫色不是张扬的颜色,有点像母亲文静的性格。我想母亲应该很喜欢。
放暑假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匆忙的打开背包,把买的衬衫递给母亲。高兴的说:“这是我用省下的钱买的,不贵,打折下来就三十块钱。”母亲接到手里没有仔细的看,顺手就把它丢到了缝纫机上。脸上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笑容,反而比平时严肃了许多。我有点失落,更多的是委屈,想着:“难道买衣服都买来错了?”母亲看透了我的心思,淡淡的说:“你现在在念书呢,以后工作赚钱了再买也不迟。”说完,母亲就端着满满一木盆的衣服去井边了。我听后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这才知道错在哪里了。用父母的钱给父母买东西,总是让人感到这孝心有一点别扭有点不彻底,真正的纯粹的孝心是:自己赚钱,用自己赚的钱买礼物孝敬父母。想通了这个道理,认为母亲的教育很对,先前心里的委屈根本不值一提了。我心里想着一定要把书念好,希望在将来有能力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穿上漂亮崭新的衣服。
那件紫色的衬衫在我念书期间根本就没见母亲穿过。两年里被她用牛皮纸包的很严实,高高的放在了衣柜的顶层,我毕业的那年夏天才见母亲穿上。邻居的大娘大婶都说好看。母亲说:“是那个没出息的儿子早年买的,后来忘记穿了,今年被我翻出来了。”邻居都直夸我就是孝顺。我在屋里可以感觉到母亲的话音有点小自豪。一个夏天,我常能看见紫色的花朵在我眼前开放。我现在想,那时母亲见到我买的衬衫,心里肯定是高兴的,只是本能的身负教育子女的责任让母亲选择了将感情深深的掩藏起来,让我在失落中反省和认清做人的道理。
工作后发的第一笔工资,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父母各买一件波司登的羽绒服。老家在北方,冬天比较寒冷。虽然两件衣服用了我大半个月的工资,但摸着柔柔软软的衣服,我觉得买的太值了。我终于用我的劳动换来了最美的礼物,想着这一次母亲不会再绷着脸了,我心里充满了喜悦和期盼。
回到老家,我满面笑容的把羽绒服递给母亲。“这一次是我自己的钱买的,”我特别高声的强调这一句,“快穿上试试,不行的话我再回到城里换。”不善于表达的母亲依旧没有流露出欣喜,但也不严肃。母亲摸着衣服说:“这很贵吧,以后就别买了,家里的棉衣棉袄多的是。你以后结婚买房都要钱,得省点钱,知道吗……”我赶紧乖乖的点头,我可不想一直听母亲没完的唠叨。
我帮着母亲把穿了五六年的旧棉袄脱下,试穿又轻又暖和的棕红色羽绒服。母亲粗糙的双手把衣服的下摆抚平了又抚,大小很合身,新衣服衬托的母亲仿佛年轻了五六岁。母亲弯腰脱掉羽绒服的刹那,我分明看见母亲眼里有了闪闪的泪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