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进腊月门,母亲就张罗着全家人过年的吃,穿,用。炒花生,做冻米糖,洗被褥,掸尘,洗澡……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里,为了把年过的体面些,母亲没少操心。带领全家把所有破旧家具擦得干干净净,表面发白;平时难得吃到的鸡、鱼、肉、都准备好,让我们馋到大年三十那天才得一饱口福,过了大年三十,那些好菜可得让客人吃了,我们只能做个看客了。记得有一年,年幼的妹妹因嘴馋,踮起脚用小手去够高处碗中的吃食,由于那是一碗刚熬好的猪油,结果被烫得哇哇大哭……记忆最深刻的是母亲为了孩子而准备过年的新衣了:先是姐姐们穿小了的衣服找出,翻来覆去的丈量着尺寸,然后用给大人们做衣服剩下的布头把袖子接足。有时也会用颜色相同或相近的下角料拼接一件,大年三十晚上我们也就在母亲的油灯映照下进入梦乡,当年初一一大早被烧火的响声和柴草的烟味弄醒后,发现母亲早已把新衣套在被窝上的棉衣外面。当时的心底顿时充满了温馨的感觉。
长大后,我到了外地工作。这时的家境也逐渐好起来。过年时,母亲再也不为吃穿发愁了,而是时时挂牵着在外工作的我们。进了腊月门,我总会收到母亲的询问:今年过年还回来吗?如果听说我们回去过年,心里格外的高兴,提前就把我们爱吃的东西准备好,特别是那种油炸的大块肉,她总是说,晓华喜欢吃,多做点,她说的是我的妻子。临近春节那几天,母亲每天都要到外面跑上两回,还时不时的问姐姐:看看你弟弟回来没有,去接一接。离家近三十年来,为了不让母亲的期盼落空,过年时,那怕工作再忙,事情再多,我也得回去住上几日,以了却母亲的思念,母亲的牵挂。
如今,我们年龄也大了,母亲也老了许多,现在她仍住在几十年前的老房子里,过年的家务活很多也做不动了,只有几位姐姐来操持。也不知道如何让母亲把晚年过的舒心些,这让我心里愧疚不已。进了腊月,母亲就时常来电话催问孙女什么时间放寒假,我和妻子什么时候放假回家
今年初二我们回到家,和几个姐姐等,在母亲那团聚,这时是母亲最开心的,望着子孙一大家人欢声笑语的吃着年饭,喜的合不拢嘴。大家一边诉说着一年来的工作和生活,一边轮番向母亲敬酒,其乐融融。特别是我读大学的女儿,母亲最是疼爱,她贴着奶奶的耳边说话的情形,更是让我们感觉到似曾远去的天伦之乐,也让母亲笑得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一家人一年的劳累,一年的辛苦,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化作了浓浓的亲情……席间,母亲总是挨个叮嘱儿女们:为人处事要和和气气,该吃亏时要吃亏,吃亏是福啊。还叮嘱我们要多注意身体,吃罢饭,母亲还要为每位孙辈发放压岁钱,虽然不多,但那也是她的一片心意。母亲还会拿出我们给她买的新衣服,戴上老花镜,仔细的用手抚摸着,然后再穿上试了又试,最后按原样叠好放进箱内。并不时的唠叨:你们以后啊,也不要为我乱花钱了,只要常回来看看就行了……这些衣服只有出去做客等情况时她才舍得拿出来穿一下。
过了正月初五,我们又要各奔东西,或踏上外出打工的旅程,或回到工作岗位。此时,一股淡淡的离愁再一次笼罩母亲的心头。母亲不希望我们走得太早,但是她知道不能影响孩子们的工作。那天母亲早早地起来,准备好我们带走的东西,中午默默地看着我们慢慢地吃饭。此时母亲的脸上满是笑容,其实我知道母亲的心里的是不舍和留恋。
我们踏上远去的汽车,挥手向母亲告别,与母亲每年仅有的一次团圆也在那天结束,留给母亲的只有来年再聚的期盼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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