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她到乡下上班的第一天，接待她的是他。

　　他骑自行车送她到村小，临走嘱托校长多照顾她，因为她是城里的姑娘。由于工作需要，他常到她所在的村小去督察。督察罢，午休时打扑克娱乐，她有几回碰巧和他对门。输了，他却并不要她付钱。周末，他会邀几个年轻人去他家玩，当中也邀她。

　　她渐渐地知道他的一些情况。翻过学校后的那道山梁，窝在湾子中心的几间土坯房就是他家的祖居地，他兄弟姊妹六七个。他呢，是家里走出来的唯一拿工资的人。他爱写些文章，文章还常在报刊上发表出来。

　　当他有一天向她表白，他第一眼就喜欢上她时，她很陶然。他从家里带东西给她吃，有鸡蛋、花生、板栗、红薯等，都是农村的土特产，她吃得津津有味。这样情投意合地过了一段时间，她决定带他去见自己的父母。

　　她的父母坚决不同意，并在城里已给她物色好了对象，逼她去相亲。她也不知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平生第一次忤逆了父母的心意。她想今生就跟他一起过日子。

　　她真的兑现了对他的承诺。两年后，和他组合了一个家。

　　她说，成家的头几年，日子过的真叫苦。虽说有两个人的工资，却得供他那一个大家庭掰着花。他们的儿子出生后，更是捉襟见肘。但她没有后悔过，一瓢一饮，一磕一碰，一叮一当的生活里，他对她一如当初的温存和呵护。

　　后来他的兄弟姊妹都长大成人，他们的日子也丰满起来。他们在城里盖了房，添置了像样的家具。她坐在光洁靓丽的家里，回忆走过的岁月，竟觉得就像一场梦，一场徜徉在他的绵绵情意之中的美梦。

　　他们的儿子前年考大学走了，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她思念儿子的时候，他就安慰她。

　　她说，有一回，他带她到小城的风景区散心。登高望远之后，他们在能饱览山光水色的餐厅里就餐。当服务员拿着菜单让他点菜时，他点的都是她喜欢吃的。在等美味佳肴上桌时，他们愉快的交谈着，不时爆发是爽朗的笑声。看他们那默契与幸福的样子，服务员在上完最后一道菜，忍不住小声的问他：“她，是您的情人吧？”他端起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后，回答：“她呀，是做了我几十年的爱人啦！”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说：“情人哪里是这样的呢？情人应该比她年轻，比她瘦，比她妩媚！可情人又哪里比得过她？她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一个完整的人生！”

　　“真的！”她说，“尽管韶华已逝，但每当拉着他的手，竟感觉一如当年的心动。因为，他给了我的爱是恒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