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夜
好一场大雨!
雨水冲刷着风屏镇的每一个角落,让小镇显得雾气朦胧,风屏镇本就不是什么大镇,自然也不兴夜市,如今遇上这大雨,家家户户便也早早归家休憩。四下无人,竟透着一丝诡异。
可此时,风屏镇东南角的悦客楼里,却依然漏出点滴光亮。
悦客楼的这一代掌柜,庄金来,正端着一个烛台,站在楼梯下。嘴里絮絮叨叨:“不肖子孙金来,经营不利,怕是维持不住这祖传的基业,如今万不得已下去这宝库,典当了呐祖传的宝物,也好换点银两……”
说到最后,声音确实越来越轻,没了底气。其实不仅庄金来自己知道,怕是整个风屏镇的人都晓得,这笔钱,多半又是被拿去做了赌资。
这悦客楼也不知兴旺了多少年,至少在庄金来的爷爷辈儿,“悦客楼”三个字还算得上金字招牌。当年太上皇也是微服来这儿御膳过的,只是极少有人知道罢了。可是到了他父子二人这辈儿,一个好寻花问柳,一个又嗜赌如命。再厚实的家业,怕也是撑不住了。
庄金来嘴里念叨完,便伸手搬开了立在楼梯下方的那只破旧的储物柜,露出了底下明显有别于周围砖块颜色的一块大石板。石板似乎并不重,庄金来只顺手一抬,便将它翻起,露出了下面可供一人进出的入口。
庄金来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下四周,在确定无人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顺着入口,慢慢地,走了下去。
就楼外,风雨中。一只贪婪的眼睛,忽然从纱窗上的豁洞上移开,那人低着头,轻声嘀咕了些什么,旋即急切的转身跑去,很快便没入了黑暗之中,看着方向,似乎是向着枯骨木寨去了。
2、黄雀
枯骨木寨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也从未见它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寨子寥寥几十人,驻在距风屏镇十里外的山头上,临着商道。平日所为之事,多半便是劫镖劫色,盗匪之行。
寨主周恶虎向来没什么雄心大志,胆小怕事,身为一个强盗头子却长的白白净净。在他眼中,只要自己和兄弟们有酒喝有肉吃有妞耍,就很满足了。像这样的雨夜里,就没有什么比得上烤火喝酒吃肉了。偌大的正厅中,只有周恶虎“咕嘟嘟”喝酒的声音,倒也安详。
外头的雨势似乎更大了,偶尔还会划过一道闪电。周恶虎正伸手去拿一块肉,忽然有人猛地冲进大厅之中,来人被雨淋的湿透,脸上带着狂喜之情,却正是不久前躲在悦客楼窗外之人。
“寨主!我在风屏镇的悦客楼外听到……”他一口气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周恶虎正拿着酒坛灌酒,平日里听到这些消息,他自不当一回事,要抢不抢,还不随他?可今日不知为何,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竟全身一颤,移开酒坛子,剧烈的咳嗽起来,脸涨的通红,眼泪也掉了下来。可他毕竟是寨主,不能失了身份,于是又强撑这站起来,连咳带喘的说道:“咳咳……让兄弟们都……都准备准备,咳!明……明日去血洗了那悦客楼!咳咳咳……”
那男子得令便迫不及待的大叫着飞奔了出去。大厅之中又只剩周恶虎一人,剧烈的咳嗽声忽然间停住了,看来只是周恶虎假装而已。此时的他神色紧张,眉头紧锁,望着门外的大雨怔怔的出神。半晌,周恶虎似是回过神来,低语道:“若是走漏了消息,只怕到时争不过别人,到时丢了宝贝不说,连命都搭上可就……”他似乎很害怕这个念头,顿了顿,忽然迈步向外走去。
“还是得早些动手啊!”最后这句话,轻的只有他自己听的到。
周恶虎离开之后,屋内又恢复了平静。这平静维持了好一阵,哪一科,忽然从屋顶之上传来踩踏砖瓦的声音。大雨之中,有人从砖瓦之上站了起来,雨夜之中看不清那人容貌,只听得他自语道:“还是尽早禀报庄主才是!”说罢,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左脚踏出一步,竟腾空而去,轻功了得!
诸葛天命继位这护龙山庄的庄主已经三十余载了。这三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谨记着老庄主的遗嘱:“寻着《定国要术》,夺了这天下!”这些年来,他不断派出高手,皇城内外几乎翻了个遍,就连那皇陵都没放过,可就是见不着那《定国要术》的踪影。可他仍旧笃定,皇室的人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出宫外,必定是自己遗漏了什么地方。可一晃多年过去了,眼看着自己也年近六十,这庄主之位也时日无多,心中也不免日益焦虑,常常夜不能寐。
此刻,他正踱步在山庄正厅之中。两旁站满了他手下的高手。就在刚才,诸葛天命派去枯骨木寨的探子带回的消息,可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本朝这三个皇帝里,只有开国的太上皇出过皇城,后两代怕是整日淫欲都不够,自然不会顾及这《定国要术》,怕是丢了也不自知吧?而太上皇在位时天下并不太平,他也走不了多少地方,这么说来……”他一人面朝着门外,独自言语着,某一刻,他似是突然醒悟一般,厉声道:“放出消息,让人知道那《定国要术》藏于悦客楼中。派人带兵,明日去截杀了枯骨木的山贼。屋子里剩下的人,即刻随我出发,前往悦客楼!”他忽然连下三道命令,负于背后的双手猛然握拳,前踏一步,如箭一般冲进了这大雨之中,风雨中传来他傲气磅礴的声音:“老夫既然要夺这天下,自然也要让人知道我的手段!”
“轰隆!”远方的天际划过一道闪电,不知何时,空气之中的杀伐之意,渐渐地浓烈起来。
3、客来
风屏镇上的人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到过人满为患的悦客楼了。
这两日来,不断有快马穿过街道,头也不回的直奔悦客楼而去。可说也奇怪,尽管这悦客楼里塞了那么多人,确实出奇的安静,反倒是就楼外的街道更为热闹些。
“驾!”又一匹快马呼啸而过,骑马之人是一个彪形大汉,留着络腮胡子,腰间佩着一把有些陈旧的马刀,满脸急切之色。大汉在悦客楼前翻身下马,眼看着竟然连个拴马的地方都没,竟是一抬手,在马屁股上猛的一拍,任马受惊奔逃而去。
“他奶奶的,可累死老子了,跑死老子三匹快马才跑到这鬼地方。”他边说边走到悦客楼前,一脚踹开了悦客楼的大门,“小儿!还不给老子拿坛酒来!他奶奶……”
大汉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内的气氛大出所料,竟是这般的剑拔弩张。长凳上、墙角边、楼梯上,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况且所有人都紧握着自己的武器,脸上的杀气连遮都遮不住。唯有那掌柜的和店小二两人畏畏缩缩的躲在柜台后边,神色慌张,显然是被吓坏了。
“他奶奶的,还是来晚了。”大汉轻声嘀咕了一句,识趣的闪到一边,在门口就地坐了下来。他又抬头望了一眼四周,见扔有不少人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便也紧了紧腰间的佩刀,不再言语了。
酒楼里有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某一刻,忽然低低的传来一声轻咳。众人循声看去,却正是那被吓的面无人色的酒楼掌柜。
“各……各位大侠,莅临小……小店,也不知是为……”
“哼!”有人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语,“不知?现在江湖上谁人不知你这酒楼里藏着的那件宝物?你还遮掩什么?”
掌柜的怯懦的向四周看了一圈,见众人眼中毫不遮掩的贪婪,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身子不知是不是因畏惧而又向后缩了缩。
“各位大侠,小……小店只有祖传的几件金……金银器物罢了,哪……哪里有什么宝物,诸位大侠,莫……莫不是被人眶……眶了吧?”饶是害怕至此,这掌柜的依旧说出了这么一长串措辞,也算不简单。
“他奶奶的!废什么话!你现在把宝物交给老子,老子兴许还能留你一命,若是让老子自己找着了,非拿你狗命血祭了这宝物不可!”但见门口的大汉已经站了起来,腰间的佩刀也早已握在手上,直指着掌柜的。
“哟呵!哪里来的臭土匪,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把宝物交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说话的是一个靠在墙角的刀客打扮的男子。
“大汉显然无法容忍这般挑衅,又把刀剑指向那男子,恶狠狠的说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管老子!现在喊声爷爷,老子饶你一命!”
“哼!”那男子不再言语,低哼一声,竟拔刀向大汉冲去。大汉没想到这男人说动手就动手,总也不能丢了面子,于是也大吼着挥着刀向前撞去。
酒楼里的人原本就几乎挤在一起,根本就没什么动手的空间,如今这二人说红了眼,互相发难,也不顾他人死活,隔着老远就挥着佩刀,还没碰到一起,便先伤了数人。被伤之人当然也不肯罢手,携着同伴一并加入了战局。
悦客楼里很快就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喊叫声和刀剑撞到一起的声音,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无法施展武功,全凭着手中的刀剑砍到一个是一个,若是让人看了去,必也成了笑话。随着时间的流逝,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站着的人更是杀红了眼,也不知他们中还有几人记得来这酒楼的真正目的。
只是,在这混战之中,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也不知何时,他已经一扫之前的怯懦,正负手而立,淡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带着一丝讥笑。
4、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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