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战乱连连,民不聊生。浍河北岸的千年古镇临涣,由于水陆交通不便,百姓的生活相对还算平静。
话说镇西头的西菜园旁,住着周姓一家母子二人。儿子周通,年已十五,个不高,长得精瘦黢黑。但这小子性如烈火,嫉恶如仇,经常跟他娘顶嘴,他娘拿他没有办法。
周通娘周杨氏,是个小脚女人,性情柔弱。乡村女人没啥能耐,以卖些青菜养活母子二人。这段时间周杨氏正犯愁呢:他大死得早,儿子无人管教,眼瞅着周通一天天长大了,在这乱世,总该让儿子学门手艺,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
周通他大在当地可说是个奇人,至今临涣古镇上有人还在讲述他的故事。他是个铁匠,守着一口红炉,打铁卖艺,以此养家糊口。他每天很早开炉,叮叮当当干一上午。每天所挣的几个铜板一定花完。然后让儿子周通骑在自己脖子上,一边跑,一边唱,大呼小叫,不管不顾地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风雨无阻,天天如此。
所以,周杨氏心想,还是让儿子子承父业学打铁吧。于是托人把周通送到南街口的段家铁匠铺,跟着段师傅当学徒。铁匠铺门楼不高,大门两旁悬着一副铁叶打成的对联:“不是几番锤炼,怎成一段锋芒”,横批“火炼真金”。段师傅是一位七十多岁的矍铄老人,见了周通母子进来,免不了要交代几句学徒要遵守的规矩:一、学期三年;二、三年内白吃白干;三、期间伤病死亡自负。周通娘俩一一答应下来。拜过祖师李老君,又拜段师傅,周通算是正式拜师学艺了。
据考证,临涣打铁业,始于春秋,盛行于明清,其中最着名的铁匠莫过于临涣本镇人西晋竹林七贤的领头人嵇康了。
打铁可不是个轻松活计。得先把自己练成钢筋铁骨,才能打好铁。铁匠铺红炉烤人,活计又脏又累,周通身单力薄,哪受得了这份苦,经不起这番锤炼,学了三个多月,便打道回府了。
周通娘拗不过儿子,无奈又把他送到东街口的孙家烧饼铺学打烧饼。烧饼炉也像红炉一样烤人,一天站下来,腰酸腿痛。一个月下来,周通又打起了退堂鼓。一次趁孙师傅不在,偷吃了一个烧饼,后被孙师傅发觉数落了几句。周通受不了这气,便又负气回家了。
自明清以来,临涣的茶馆业盛行,棒棒茶闻名遐迩。棒棒茶乃制作名茶六安瓜片剩下的叶梗,可说一文不值,然经临涣的“回龙泉”水一泡,便甘醇可口,风味独特了。所以,临涣的茶馆虽多,但清一色都卖棒棒茶。于是,周杨氏又央人说情,把周通送到”来去”茶馆去学徒。“来去茶馆“门厅高大,装饰讲究,门悬对联曰:“为名忙为利忙喝杯茶去,劳心苦劳力苦拿壶酒来。”横批:“来去茶馆”。
茶馆的伙计就得端茶送水,听客人吆喝,但是周通生性耿直,不会点头哈腰伺候客人,自觉与茶馆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学了半个月,便摔手不干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是暗合了“来去”二字了。
几次学艺不成,周通也没脸待在临涣镇了。听说少林功夫了得,索性到少林寺学武去吧!想到这,周通便收拾了一个小包,往肩上一背,又给娘磕了三个响头,离家而去。周杨氏哽咽不已。
到了登封少林古刹,拜在德清禅师门下,做了一名俗家弟子。
刚到少林寺,周通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特别见少林僧演练的棍法,心中热血沸腾,边看还边用手比划着。不料寺监把他叫去吩咐道:你刚到,寺里的规矩还不了解,就先去厨房烧火吧。原本是来学武的,现在叫去厨房烧火。周通一百个不愿意,就去找德清师傅。师傅说:既然是监寺吩咐,你就去吧。烧火也不误练功夫嘛,伙房有个用来坐着烧火的木礅,你可一边烧火,一边用手拍打木礅。等到手上有些功夫,我再教你套路,那时可事半功倍。周通一听有道理,也不再坚持,就往厨房烧火去了。
火房里果然有个又圆又大的木礅,周通遵照师傅的教导,每天在烧火时,就用手掌拍打木礅。
日月如梭,光阴荏苒,一晃三年过去了。少林寺的和尚们似乎早把周通忘了,三年来没有一个人教他练武,德清和尚也没去找过他,周通去找师傅,有人告诉他,德清师傅三年前外出云游,至今未归,怕是在外圆寂了。周通一听,火冒三丈,本身是来学武的,却在这里烧了三年的火,结果一事无成。但是少林寺乃戒律森严之地,不敢造次。三年来家里也无音信,不如先回家看看再说吧。于是肩挎来时的小包,又回到了生养自己的临涣镇。
四邻一听周通在外学武三年,如今回来了,肯定见了大市面了,都不由得肃然起敬。周姓族人有人出面请周通吃饭,给他接风洗尘。
席间有人禁不住怂恿周通:“听说少林武功天下第一,你在寺里学了三年,肯定不错了吧,给我们演示一招两式,也让我们开开眼界。”不提学武之事还罢,一提学武之事,周通想想三年来在少林寺的遭遇,不由得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吼道:“别提了!”。
这一声吼地动山摇,桌上的杯盘乱晃。再看看紫檀木做的八仙桌,被自己的手掌硬生生拍掉一角。这一下变故事出突然,周姓族人个个面面相觑,哑口无言,都在心里嘀咕这三年来对周杨氏有无过失。这时族长站起来对周通说:“你走这三年,大家对你娘都很照顾,你可去打听打听,发什么火呢?”
要说最感吃惊的还是周通自己。他根本没听见众人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掌出神,他百感交集,悔恨交加。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对他的打击也太大了。周通只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像从云端一头栽下来一样,不由得一口鲜血喷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昏睡了三天三夜,周通才攸攸醒转。没想到自己的功夫已练到如此地步,真是大出意外呀!有什么理由责怪少林寺呢?!看来还得重回少林,再拜师傅,重新学艺。回到少林寺,不想德清大师也云游回到了寺里,周通恳请师傅重入门下,再学武艺。德清却说:“你不能吃苦耐劳,学武也难成大器,还是回家去吧!”无论周通怎样恳求,德清就是不允。无奈,周通只好悻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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