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那条哭魂沟,个个眼泪如雨流。哀声惊天地,阴魂在狂吼……”
这是流传于那一条阴森的哭魂沟的悲歌。
只要走进那条哭魂沟,两旁陡峭的山透出那窄窄的天空,竹子树木密集,阴风呼啸,都说这里有野鬼,下细听有嗨哟嗨哟的劳动号子声,有啊啊的呼救声,有敌机的轰炸声,十分吓人的。所以这一条沟当地人认为阴气重,显得十分冷谈、荒凉、阴森。这沟里没有一处有房屋,很远处有几户人家居住后来也搬迁了。放牛娃都不进这沟里放牛,打柴人避这条沟。说是有人迷了路,进入了这条沟,一天也难钻出来,认为是被这些死魂缠住了,死魂向他求救。
那条沟里就在那逝去的悲惨岁月里,在那两三月时间里埋葬了上千人,这些死者是些什么人?这些死者是怎么死了的?为什么要集中深埋在这山沟里呢?
来到那里听了老人们讲叙这条沟的往事,眼泪也会包不住,也会哭呀哭!为什么都会哭呢?
就在这条深山沟向下走约二十里路,就是那一座小县城,城边有一机场,这些人都是扩建这机场而死的。
那是1944年的夏天,这机场扩建,主要修筑跑道1条,长1800米、宽60米供B-29轰炸机使用。另外还修筑歼击机的滑行道、联络道、停机坪等附属工程及10多幢营房,工程十分浩大。 数万军民冒着炮火连夜抢建。当时的政府令机场附近几县共出民工35000余名,由于工程浩大,工期紧迫,上级督查严厉,命令各县的县长亲任各县民工的总队长,并亲自到现场督工。各县也往往多派民工,因而实到民工则达4万人以上。就在这个小小县城里,一下子涌进4万民工,在那炎热的夏天,他们住的什么地方?他们吃的什么?更使大家整天心惊胆颤的是天上日本侵略者的飞机常常来轰炸,几万民工,又到什么地方避难?
这些民工就住在县城里的庙宇、祠堂里。这些地方无法容纳这么多的人,有的人就住在街上阶沿边、空坝上……只要蹲得下身子,他们就在这里吃饭、睡觉。他们在炎热的暑天里,渴望喝上一口凉水,这个愿望就难实现。那年月没有自来水,煮饭用水都是靠井里的水用人工挑,井里的水来量并不是很大,供大于求,常处于干涸状态。人工挑的水伙房用水都很紧张,所以民工口再干难喝上一口水。大热天,这些劳累的民工一身汗淋淋的,不但想喝水,也想用水洗洗身子,洗洗汗淋湿了的衣服。他们连喝的水都想不到,洗澡洗衣服更是梦想。他们的生活供给不足,那年月交通不便是个主要原因,受累的4万民工每人每天吃1。5斤大米,就要6万斤大米,每人每天2斤小菜,就要8万斤小菜。还有油盐、碳火等事。民工们常常吃的是半生半熟的饭,那些饭用的米有的发霉了,有的还被黑心商人掺沙子。伙夫煮饭用大筲箕盛着糙米饭,人远远看糊着一层黑麻麻的东西,当走近了哄哄地飞开,原来这全是苍蝇。每餐饭没见什么小菜,即使有点小菜,就像喂猪一样伴有泥沙、虫子带着,没盐没味的。有些年老的民工和身体生病的民工,稍慢点连这样的饭菜都没有吃上,就忍饥挨饿去参加那烈日下繁重的体力劳动。人吃了食物要解大小便,哪里有这么多的厕所,毫无办法,只好就地解决。所以到处都是粪尿,到处苍蝇乱飞,到处是难闻的粪尿臭味。这些民工轮到上工的号子响了,领头催着大家快到工地,民工们在饿渴中,在有气无力的状态下来到那宽阔工地。数万民工顶着烈日苦干,用锄头、鎯头、扁担、箢箕等原始工具在原先的跑道上挖开一两米深,人像蚂蚁一样来来去去,排着长队把挖出的土挑出去,又把几里外的石块挑来填上,再由上百个民工拉着比人还高的大石碾磙,嗨哟嗨哟地把跑道压得实实在在。突然,警报响起,日本强盗的飞机又要来轰炸了,数万民工叹着气恐惊万状,能往什么地方跑呢?眼看着日本侵略者的飞机成群到来,飞机投下了炸弹,炸得响声震天,地面抖动着,尘土飞扬数十丈高,浓烟滚滚,烈火熊熊燃烧,多少民工就在这时侯碎尸万段。等敌机跑了,生存的民工们又继续劳动。有时那炎热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吹起来,雷鸣电闪,这时的民工们感谢天公发了善心,没有烈日暴晒了,一身感到了舒适,可是大雨来了,那倾盆大雨淋着民工一身,大雨淋着使他们直摇头,一身都是雨水,他们怎么不离开工地去避雨呢?在这空旷的大坝上他们离开这工地又到哪里去避雨呢?
民工中有许多人生病了。他们染上了可怕的霍乱病。霍乱病是由霍乱弧菌引起的急性肠道传染病,属于国际检疫传染病之一,也是现在法定管理的甲类传染病。它可以引起流行、爆发和大流行。临床特征为剧烈的腹泻、呕吐、大量米泔样排泄物、水电解质紊乱和周围循环衰竭,严重休克者可并发急性肾功能衰竭。由于霍乱流行迅速,且在流行期间发病率及死亡率都很高,危害极大。当局给民工的预防药就是中草药,用大铁锅来熬,所熬的水没有什么药味,给民工喝上一口,根本没起到防治作用。民工们有的染上了霍乱病,没有医院医治,只有等死,一旦染上这病就那么一两天时间,就倒在了工地、倒在了路旁、街上……没有了呼吸。这些会有传染病菌的死人,不会通知家人来领尸的,主要原因是怕病菌传染,且大热天尸体腐烂速度最快,把尸体运回远的四五天或六七天,近的两三天,因为没有车子,全靠人抬;另通知家属来领尸,怕人多闹事,当局不安宁,影响工程进度;所以不通知家人来领尸。这些尸体被带着口罩的人用简易车辆拉到哪山沟里挖深坑埋掉。在起初运尸时,戴口罩的人们要用生石灰给尸体消毒,有的尸体被撒上了生石灰,哇哇大叫,因为他们还没有断气。天天都死人,天天都撒石灰运尸,天天都有死尸被石灰烧痛得哇哇大叫。这些尸体都运望那条深沟里埋掉。那深沟里埋了上千的人。
经过数月的艰苦劳动,机场按规划成功建成了。那些命大命贱的民工回到了家乡与亲人们团聚了。可是哪些劳累死了的、病死了的、炸死了的民工他们的亲人在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归家啊!他们没有回归,亲人们好着急哟,他们燃香烧纸向菩萨下跪,求保佑亲人平安归家。他们盼亲人归来,他们等亲人归来,毫无音信,不见踪影。在绝望中,当归来的民工道出了真情。他们哭啊哭,哭他们的儿子,哭他们的丈夫,哭他们的爹爹……哭得再伤心,也没有把死去的亲人哭活,也没有把死去的亲人哭回来。
有些哭喊的人怀着死要见尸的决心,几人同行,爬山涉水。他们看到了那机场,他们来到了那深山沟里,哭啊哭,向天空呼喊哭叫,天空没有回音;向深山沟狂哭,深山沟回音凄惨;向掩埋人的地方痛苦,跪地、捶胸、磕头,死者毫无应答,见不到死者身影。有的哭累了,哭得没有声音了,他们去阴间找他们的亲人了。当地好心人就地掩埋这些哭诉死者……
这些哭声通过整理,父母哭儿子大意是:儿呀!你别了父母修机场,父母担心泪汪汪。盼你完工把家归,你为何要去见阎王?父母老了谁来养?儿啊!你走得好匆忙……;老婆哭丈夫大意是:郎啊郎!保家卫国修机场。别时拥抱难分舍,一去把妻望断肠。不见郎归心难受,为何做了半路郎?……;儿女哭父亲大意是:爹呀爸呀你在哪里,儿女天天想念你。山沟埋了你的尸,丢下儿女讨口去……
来哭喊的人成千上万,哭声一年四季都有,一直哭声了好多年。
所以这条沟叫哭魂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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